一扇一扇门。
缢死、刺死、开膛、破肚……
不同的死亡姿态,小澜所见过的几次也在其中。
世界一次次扭转,夫人就这样一次次地经历死亡吗。
合上最后一扇门,小澜不再奔跑了。
两只手无力地垂在身前,她扭头,默默走出几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看见了吧。”
空旷的黑暗空间里忽然响起了男人的低语。
小澜一下子就分辨出来了,这是求源的声音。
被困在古怪的空间中,好熟悉的做法。
难道求源说得是真的,每个人被困住时,所见的场景都不同。
“还要坚持吗?”求源的低音里带着笑,“结局不是已经在你心里了吗。”
小澜能感到流淌在这具身体里的绝望。
削瘦苍白的小小肩膀下,居然隐藏着这么多的悲伤吗。
小澜不知道她一个人经历了几次失败。
嘣。
什么东西断掉了。
“嘭。”
这具身体的双手攥成拳头抵住地面。
有潮湿滚烫的液体顺着脸颊滑下来,摔在地上,溅到手上。
“我输了。”
女孩的声音,简单轻快,摒弃了感情,像朵云一样飘出。
四周霎时亮起。
门消失了。
似乎有几道光柱同时从四面八方照向自己,刺眼的光亮中,缓缓走出一个人。
那人来到自己身后,小澜只觉一只手抚上自己肩头,逐渐压了下去。
另一只手如同冰冷黏腻的毒蛇,顺着自己的脖颈滑向脸颊。
“没关系,不是那么可怕的事情……”那只手在自己的皮肤上摩挲几下,轻轻捏住自己下颚的一角,“我会给你一副更好的皮囊。”
脸上一阵剧痛。
“啊!——”
小澜尖叫起来,耳中同时响起女孩的尖叫和自己的尖叫,几声嘶喊混合到一起,反而让小澜找回了真实感。
“你怎么啦?!……醒醒!……廖宜澜?……”
廖宜澜。
自己的名字。
快醒来了。
这梦太痛苦,又太真实了,小澜用尽力气想要摆脱,在听到自己名字的瞬间,清醒的感觉才哗啦啦涌进她的脑子。
“我……哈……哈……梦见……”
小澜睁开眼,额头已覆上一层薄汗,周围景物和入睡前别无二致,除了茉莉正在自己眼前拼命地扑腾着翅膀。
“你醒了?没事了?是醒了吧……”
“醒了醒了,”小澜微喘着说道,“我又在做梦了,这次应该是,梦到了她的经历。”
小澜说着,扭头看向平躺在沙发上的女人。
“她经历了什么?”茉莉忙问。
“她应该和我们一样,都是在这个世界寻求答案的人,”小澜的目光集中到那片失去了脸皮的猩红上去,“她经历过好多好多次的失败,最后终于放弃,于是被永远困在这里,脸皮也被求源剥去,成了求源的工具之一。”
茉莉出奇地没有惊讶,而是拧着眉头看向女人。
“好多次的失败……”
“每次都是夫人死掉的结局,”小澜声音戚戚,“求源困住了她,让她一遍遍面对夫人的死,她受不了了……”
小澜和茉莉靠到女人身边,那双漆黑的眼睛依然圆瞪着,似乎还有些闪烁。
“唉——”茉莉轻轻叹了一声,似乎没能将同情的话说出口。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不会觉得你矫情的。”
“闭嘴。”
小澜乖乖闭嘴,思考了几秒,伸手握住女人的左手。
冰冷,但是柔软,和普通女孩子的手一样。
被火真杀死时,一定觉得解脱吧。
但是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一部分,就要和这世界一样,循环往复,没有终点。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小澜轻拍她的手背,“只是缺少同伴而已。”
因为有了同伴。
小澜抬眼偷偷瞟了一下茉莉,且很自恋地觉得茉莉应该也偷看了一下自己。
如果没有茉莉……
如果没有小澜……
“如果是我一个人,一定不会比你坚持得更久,”小澜微笑着,见女人的眼眶颤抖起来,“你很棒,不要怕,我们也是你的同伴,我们会带你出去的。”
茉莉没说话,却默默落到女人的另一只手上。
又有液体从女人裸露的眼眶中滚落,不过这次是透明的。
小澜的笑容像天使一样。
但女人却依然什么都不肯说。
小澜靠在卧室角落抱着胸,苦恼地合计着,“在她出现之前,求源是怎么杀死夫人的,好歹她得告诉我们这个啊。”
茉莉落在一边的窗台上不太想理小澜,刚才她十分感动,现在她觉得小澜连她的感情一起欺骗了。
主人的态度影响了灵,奥斯卡也站在窗台上冲着小澜气势汹汹地鼓起腮帮子。
“听我再解释一下,”小澜伸手企图吸引茉莉的注意力,差点被奥斯卡一口咬到,“刚才我的感情都是真挚的,说得也是真的,虽然的确有一点目的,但这并不冲突……”
茉莉哼了一声,不屑地扇了两下翅膀。
“天都快黑了,要不我们……”
“那你会带她出去吗?”茉莉瓮声瓮气地打断。
原来她在纠结这个!
变成了蝴蝶的茉莉已失去肉体力量,保全自己的安全尚且困难,更别说搬运一个成年女人了。
这一切只能指望小澜。
“啊,当然啦,”小澜展示着不存在的麒麟臂,“我会驾着五彩轮椅把你们都带回家的。”
难不成真把我当成人渣了吗?
茉莉的态度有所缓和,奥斯卡也放松下来,坐到了窗台上。
“接着说,”小澜敲敲轮椅扶手,“一些她所见证的死法,我们也见到过,那时她还不存在,所以求源一定不止她一个工具。”
“但只有火真能杀死夫人。”茉莉接道。
小澜点点头,“要是她能说些什么就好了……”
又回到这死胡同里。
小澜正托着下巴冥思苦想,奥斯卡却好像忽然听到了什么,耳朵一竖,直接跳下窗台朝着客厅跑去。
黑夜已经降临,窗外的圆月熠熠泛光,客厅没有点灯,月光却把室内照得无比亮堂。
三次世界里,这是唯一一次的月圆之夜吧。
进入客厅时,小澜便听到沙发上传来的可怖声响。
“啊……啊……啊……”
像骨骼在打颤,像临死前的诅咒。
她想说什么!
奥斯卡绕着女人一圈圈地蹦着。
“她说……他要养种,圆月之夜,养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