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的既视感,莫名的熟练度。
或者是梦见过,或者只是运气好……
这种东西,怎样都好吧。
苏茜嗤笑一声,抬起眼眸,五指合拢,单手持握骑士剑。
剑刃翻转,对准了已然汗流浃背的狼人。
千锤百炼的流畅与自如的掌握在无意间体现。
苏茜踏步,稀少却坚韧的气自脚底迸发。
这种或许半辈子才有一次的好运,这种无法复现的无垠之物,这种……从令人作呕的无情命运指缝间流露出的些微施舍。
“——我,不,需,要!”
毫无藏招与花哨,也不再依靠那种如同本能的既视感。
苏茜,笔直地向前,剑刃不偏不倚地自上而下地斩落。
气贯全身。
堂堂正正的,正斩!
狼人能清晰地看见这一剑的轨迹,却无法躲开。
他只得来得及把大刀横在胸前。
于是,沛然巨力降临于他的双臂与身体之上。
一个看上去如此瘦弱的女孩怎么可能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狼人目眦欲裂,想要顶开骑士剑,却全然动弹不得。
他只得注视着那张肃穆的小脸不断逼近,剑刃将大刀压至他的胸膛之上……
而后,轰然断裂!
剑刃以极快的速度斩开狼人的衣物,擦过他的胸膛留下一道凄厉狭长的血痕,最后,重重地楔入了雪地中。
机会!
狼人的目光一冷,下意识地就想要出手割破气力用尽的苏茜的喉咙。
可他最后只是瘫坐在雪地上,叹了口气。
“是我输了。”
输了就是输了,甭管对方用的什么招式手段。
更何况,这女孩还是正面拿下的自己。
被一个十岁出头的女孩打败了……
哈,真丢脸啊,狼人。
狼人拾起地上的刀刃碎片,伸出右手,想要砍下其上的小拇指,可那铁片却被冷冽的剑刃给弹飞了。
“不需要。”
苏茜转身,侧着脸回头,冷淡地开口。
凛冽稀薄的日光自金发中穿过,落在了狼人愕然的黑色瞳孔里。
“我已经,替你砍了。”
这时,狼人才发现自己的左手小拇指处,有一道鲜明的血痕自皮肉之间缓缓浮现。
唰!
剑刃入鞘,拇指落入雪中。
苏茜看向那不远处正鼓掌叫好的少年,露出了温和的浅笑。
“好,打得好啊!就该这么打,不如说只能这么打!”
原清濯搂着敢怒不敢言的混混大声欢呼,所以剩下的混混就全都开始噼里啪啦,稀稀拉拉地开始鼓掌。
那不鼓掌的人呢?
都已经陷入了婴儿般的优质睡眠了。
一批纯纯的被打得丢盔弃甲的伪军属于是。
原清濯从台阶上跳下,大力拍着苏茜的小脑袋:“真是先天武道圣体,第一次实战就能玩的如此之溜,与其说是武,倒不如说是舞啊!”
“乐得我都想要开始表演老三样了。”
苏茜弯了弯嘴角,可内心却升起了淡淡的忧虑。
为什么,这一幕也像是发生过好多好多次了……
“好了,小牢弟们,跟我去镇长那儿劳动改造改过自新吧。”
原清濯露出和善的笑容,让那些不知经历了什么的黑帮混混们纷纷打了个寒蝉。
有行动能力地连忙跟在他的背后,而没有行动能力的则被一个个扛了起来,就算躺尸也得过去。
随后,苏茜又看见原清濯跑去跟狼人说了些什么,让他也心甘情愿地站了起来。
既视感又出现了,这一次是……
——海德拉姐姐会出现说‘一群杂鱼怎么这么久才治好,闹麻了啊’。
苏茜心想。
“一群杂鱼怎么这么久才治好,闹麻了啊!”
海德拉从门口探出头嚷嚷了一句,和呆滞的苏茜对视一眼后又缩了回去。
居然,真的发生了。
苏茜站在原地,有些恍惚。
这又是,什么情况?
这些事情,都是我所经历过的吗?
她看见原清濯和预感中一样的说话做事,看见飞鸟如她所想的一般落下又起飞。
一切的一切,都被她的预感所规定轨迹。
就像是有无形的丝线在操控这個世界一样。
难言的寒意如跗骨之蛆般一丁一点儿往上爬,渗入皮肉与骨髓,明明阳光如此热烈盛大……
可苏茜却感觉整个人忽地落入了无穷尽的海水之中,被一瞬间淹没了。
咸涩的味道塞满她的口腔,窒息般的压力让她眼中的世界开始变得虚幻。
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
可就是在这样的无尽的茫然与黑暗中,却有一只大手破开层叠的海水,无视了那森冷的寒意。
在无光的渊底,牢牢地抓住了她的手,紧握。
然后将她一把捞出。
得以,重见天日。
苏茜大口地喘息着。
“小东西怎么还站着不动,乐傻了?”
原清濯用另一只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狐疑地眯起了眼:“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啊……跟我说说?”
“不,没什么。”
苏茜强笑着,却忍不住握紧了手中那只温热的手掌,像是生怕他要逃走一样。
原清濯点头,感受着手中不同寻常的力道。
——一般这样说的,那肯定就是有问题。
这要没问题我直接倒立洗头。
可本人不愿意说,倒也是个麻烦。
他领着小东西出门,对那些黑手党的败军吼道:“看什么看,还等什么呢,赶快去镇长那里速速劳改,你们的兄弟姐妹牢大牢二也马上会去陪你们的。”
在这个间隙里,原清濯隐晦地回头,窥见了苏茜那有些失神的面庞。
靠,好像还是个大问题。
在原本应该大开香槟庆祝的时间里却是这副落魄的模样……昨晚小东西的父亲没回来给了她这么大的打击吗?
原清濯漫无边际地想着,他对于正常人心境的揣摩水平只能用悲剧来形容。
算了,小孩不高兴,还是让她自己一个人静静吧。
如是想着,原清濯轻轻地将手抽出,弯腰与苏茜平视说着:“然日卡的黑手党疑似有点太城市化了,我去让他们回归一下农耕文明的劳动力。”
苏茜还是听不懂他说的话,不过懂事的她点头,将那些不安再次藏匿于心中。
总不能什么事都去让先生帮忙吧……
偶尔,也得尝试自己去解决问题。
毕竟,那个软弱的我已经死去了。
苏茜独自回到了屋中,每日照例练武,没再因为这事找过原清濯。
第一晚。
她看见那个从帝都来的女孩着甲,为保护那些胆小懦弱的部下,就那样站立着惨死在了冰原上,可却连一个为她收尸的人都没有。
那么孤独。
很快,吞噬一切的黑雾笼罩了整个世界。
一场噩梦。
第二晚。
她看见不冻河前,年轻的持枪男人站在那里,居然长得有些像自己那不成器的父亲。
自己踏入河中,握住提灯,戴起冠冕,耳边萦绕着听不懂的咒语,就这样坠入了深不见底的河水中九天九夜。
而后,神智与自我被撕裂成千千万万。
一场噩梦。
第三晚。
她看见一块黑色的……碎片?
碎片也好,其他什么的也罢。
但总有个声音告诉她,要去触摸它,容纳它。
那是她的使命,她的宿命。
为了拯救这个世界,为了所有的生灵能继续延续,她就该死。
她的一生,就是为了这一刻。
可先生说不是的,他吃下了那块碎片。
就那样死在了自己眼前,替自己。
一场……噩梦?
第四晚。
苏茜怯生生地抱着枕头,推开了原清濯的房门,
“先生,我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