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声默默地看着魔气散去,扭曲的虚空慢慢恢复平静。
啧,这位魔羽教主做事向来随心,但却是历任魔教之主之中公认的比较有涵养礼貌的一位了,像方才这样满身怨气的模样,实在是少见。
就像是,受了情伤的模样。
哦,也可能是他少见,毕竟他一介凡人,才见了这位教主几次?且传言一向有不可相信之处。
再说,谁能给堂堂魔教教主情伤受啊?
梁声被自己的想法逗乐,思绪渐飘,险些忘了正事。
“梁理事方才说有要事,”易欣桐打断梁声的发散思绪,“现下周遭无人,可以开始说了。”她正色道,一圈魔气在两人周遭升起,隔绝了任何可能的耳目。
对,是有要事。
梁声忙收敛了思绪。
他将护在怀里的储物项链取出,拿出了那枚留影珠和他记录的那本录册,恭敬地递过去,“一个时辰前,地仙学府的桑掌门给符管事来讯,这是他们通话的记录。”
易欣桐奇怪地一手接过留影珠,一手接过录册。
地仙学府的桑掌门?
她不在学府好好养她的伤,怎的还与仙盟扯上联系了?
此时便听闻梁声理事又补充说道:“学府那头还有些物证,明日会送到物证堂。”
易欣桐已经给留影珠注入魔气,闻言动作一顿。听这意思,这桩案子竟还要出动理事堂、物证堂和侦访堂三堂?
她眉头皱了起来,看来果真是要事。
留影珠已经开始播放桑榆和符钦通话时的影像,是从桑榆说的“凡间颇多隐患,还劳烦殿下告知仙盟好生排查”这句话开始录的。
得亏仙盟旁的事物不多,留影珠倒是随手可得,才让梁声及时留下记录。
留影珠录得很全,易欣桐稍稍看了一下,发现全程得有小半个时辰的时长。她坐了下来,同时翻开了手边的录册。
梁声全程听过一次,便不想再听再看第二次,免得坏了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的心情——毕竟,他是理事堂的人,总不可能参与到后续的查证、审讯和刑罚流程上来。
总归他接下来并无排遣愤懑的手段,还不如不要再看再听了。
站久了脚酸,他随意地坐在凭栏上,发起呆来。
视线无意间转到正蹙眉看着录册和留影珠的易欣桐,梁声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位易堂主刚进入仙盟时灵网上传的风言风语来。
传闻说易欣桐堂主本在魔教教主手下做的好好的,突然未经魔羽教主同意参加仙盟竞选,是因她不堪魔羽教主纠缠,想要避开他。
梁声此前只当这是个风月故事,可能是有心人胡编乱造的,并不放在心上。
但回想方才魔羽教主和易欣桐堂主面对面对峙的场面,从易堂主的不耐烦和魔教主黯然神伤的神色来看,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突然就识破了一个秘密的梁声心里似有烟花炸响,“哗哗啦啦”的尾音在心里乱窜,搅得他坐立难安。
像是臀部长了针眼,实在坐不住。恨不得立马告知天下:这是真的,我亲眼见到了!
直到易欣桐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嗓音像是淬了冰渣子,“梁理事,若是坐不住,你现下便可离开了,反正后续之事也用不上你理事堂。”
梁声不敢动了,他面色讪讪,“易堂主,我不动了,您继续。因人证涉及理事堂符管事,我还是待您看完之后再和您细说。”
易欣桐收回视线,继续看着留影珠——录册她已看完,更详实的情况她得好好听一听。
梁声松了口气,不敢再动,也不再敢胡思乱想了。至于方才心里升起的那一丁点念头,早已消失不见。
编排魔羽教主事小,总归他不大可能与自己一介凡人计较;但若是被易堂主抓住小辫子,可总有他苦头吃。
同在仙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若想当好差事,还是假装不知道为好。
总归他们二人的风花雪月也不干他的事,他作甚要想那么多。
他还不如愁仙盟接下来在修仙界的大清洗——那可是真真要人命的大事。
-
合欢宗。
宗主书房。
“玉蓝,”曾桥推开门,有些无奈,“你已三日两夜未得安眠,该歇息了。”
他视线尽头,覃玉蓝正端坐在案前,一本本已经处理好的事册摞得老高,待处理的事册已经少了大半,如今不过三尺高。
他微微蹙眉。
覃玉蓝听到他的声音,手中翻阅事册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来。
“可是母亲那处有了吩咐?”她问,因用力事册被她攥的发皱,她却丝毫不察,只略带忐忑地看着他。。
近半月前任宗主覃容的伤情渐有起色,合欢宗上下总算松了一口气。
她因要处理宗门事务,在母亲床前守了十日,见人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便拜托医堂的师姐好生照顾,同时留了道侣曾桥在床前尽孝。
如今曾桥过来找她,她下意识便以为是母亲的伤情又有了反复。
曾桥安抚地冲她一笑,“母亲的情况很是稳定,方才学府的和前辈来过,道是再好生养个几年,便能下地了。”
和前辈,说的便是和晴晴。如今地仙学府医峰的峰主之位已由其大弟子和敏容接任,再称呼她为和峰主便不大合宜了,合欢宗上下便统一改称前辈。
覃玉蓝面上有了几分笑意,整个人也松弛下来。
曾桥已经走到她书案一侧,取下她手中被攥得皱皱巴巴的事册,笑她,“瞧,这是刑堂刘师兄上书的事册,被糟蹋成这般模样,他见了还要在心里怨你。”
刑堂刘师兄性子强硬,又兼带一丝强迫,连合欢宗路边肆意生长的一棵树,他都要取出剪子好好修剪过,以保持对称之态。
覃玉蓝心虚地笑,指尖在事册上抹过,皱皱巴巴的地方很快恢复平整。
“好了,快歇息去,这些事务不急着这一时处理完。”
曾桥拉起她,朝外走去,“清风方才给我透露了一个消息,接下来,整个修仙界怕是要震荡三分。你再不歇息,怕就没得歇了。”
覃玉蓝停下步子,看他,“何意?”
曾桥布下隔音结界,才回答她的问话,“修仙界的大清洗,怕是很快就要开始。最慢,也不过这个月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