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光电机厂,像化肥厂,或是铁路的铁道棒子两侧也都有,都是烧大锅炉后,丢弃的废煤渣。
它们大都燃烧不充分,挑挑拣拣,把燃烧过头的扔了,还能继续燃烧的捡走。
好多人家煤炭不够烧,就都去捡煤渣,或卖,或家用,都行。
新房子那边烧地龙取暖,秸秆和柴火有限,宋今寒就想着弄些煤渣,同时也是给空间里烧好的木炭,找个由头。
把煤渣往仓库一堆,冬天取暖对外也有个说法。谁还能吃饱了撑的,非扒着炕口进去瞧瞧,他们烧的是木炭呢?还是煤渣?
另外,两个岳家也得顾着点,所以煤渣的需求就有点大。
出了门,云汀兰才知道,这人曾是小乔村的知青。他能回城多亏了宋谨,本来这工作是他给自己找的,主打一个活少,轻省。
人都去报到了,只差临门一脚,把手续办了,他就能入职。结果被告知,他的返城手续让人打回了。
宋老爷子亲自打的电话,只一句话,“不去当兵就一辈子留在农村,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爷孙之间的疙瘩,算是越结越大,老太太看的干着急。
这工作最后便宜了罗大成,因此小伙对宋谨十分感激,他表哥在电机厂的锅炉房上班,运煤渣就是一句话的事。
反正是厂里不要的,平时都是倒到固定位置,任由附近的人去抢煤渣。再往前几个月甚至都不用给好处,给司机师傅塞盒烟就成。
这不是几个月前,有人因为抢煤渣受了伤,那家属跑去厂里好一阵闹腾,最后电机厂人道主义的赔了点钱,但人家厂领导直接发话,不再让往外出拉煤渣。都给拉到关系好的人家,也算是一种福利。
宋今寒也没费多大劲,承诺了一些好处,第二天就用拖拉机拉回来十几吨煤渣。给齐翠霞和云家爷奶那儿送去一半,其他的都运去新房。
虽说两人已经领证,但乡下人更看重酒席,你没摆酒席那就不算夫妻,不过宋今寒已经改口,还拿了不少改口费。
光是拜访亲朋认门,他们就用了两天,这还只算云林齐三家的近亲,远点的都没去,回来时两人被土坷垃路弄的一脸灰。
动作一致的起身,拍拍身上的土,一连串动作做下来,觉得自己越来越接地气。
都看着对方笑个不停,这不一样的人生,就是不一样的体验。
“快,洗洗手,过来吃饭。”齐翠霞高兴的招呼两人。
呦,这么丰盛啊,又是烙饼,又是油条,还炸这么多?
云汀兰打趣的看着宋今寒,新女婿就是不一样,这待遇,齐翠霞挺舍得。
“你姥爷,舅舅他们送来的。”昨天去的猝不及防,没想到俩孩子突然领了证,今天都给补上了,“你们前脚走,他们后脚来,还说在车上看到你们了。”
云汀兰一拍脑门,差点忘了这边的风俗,给新人送油条,常吃常有嘛。
云二丫油条占着口腔,小嘴仍然叭叭叭,“姑,姑父,你们结婚真好,要是能天天结婚就好了。”她能天天跟着吃油条。
“呸呸呸,你个破孩子别乱说话,你给我吐唾沫去。”太不吉利了。
二丫如今也不怕她,照做后,嘴一咧嘴跑了,没一会儿,又蹭蹭蹭跑来,“小姑,有人找你……”
话音才落,就听到急匆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柱子娘气喘吁吁的进来,累得不行,扶着腰喊道:“小妹……快,出人命了,春花没气了……闹不好一尸两命……”
那还等什么?赶紧走啊!
人已经送去诊所,春花她男人用架子车拉着她,在诊所门口等着,柱子娘小跑跟上,嘴里有感慨,还有共情,“都是粮食闹的……”
她这么一说,云汀兰大概就明白怎么回事了。月底就该分粮了,多一口人,就能多分一百一十斤的粮食。
春花家穷,结婚时又欠了一屁股外债,她们借粮食那户人家,人孩子下个月也要结婚,这不就催债了。
可他们拿什么还?家里都快断顿了,也就她这个孕妇能吃饱,她男人,还有寡嫂,顿顿都是玉米碴粥糊弄肚子。
一泡尿下去,肚子又瘪了,能怎么办,只能勒紧裤腰带忍着。可他们能挨饿,这外债怎么还?人家等着急用呢。
也是没法子了,春花就跑来问她,“小妹,这孩子能提前生不?”
才八个月,生什么生,母体营养不良,孩子的发育能好到哪去?
云汀兰让她回去再养养,真缺粮,她也能借她们应应急,谁知道春花是个执拗的。
“……近三米高的麦垛呀,她就敢往下蹦,你就是在地上垫再厚的麦草,蹦下来也要出事……”
可见这事,春花琢磨不是一两天了,知道事先在地上铺上厚厚的麦草,保护自己,这样她跳下来也不会受伤。
“她男人找了一圈,还是别人告诉他,看见春花在麦垛那儿,她也是倔,他男人喊着让她下去,说危险,她反而跳了下去……”
很显然,春花本来没勇气跳,她男人的出现让她有了紧迫感,一着急,便不管不顾的跳了下去。
落地时,摔倒的方向不对,压迫到肚子了,羊水破裂对身体的伤害不可逆,又大出血,如今人已经休克。
“让开,都散了。”
云汀兰用银针帮春花止血后,便给她做心肺复苏,身体的桎梏让云汀兰很吃力,春花终于恢复自主呼吸时,她人已经累瘫。
“你把小妹送回家,我来接生。”赶来的谭阿婆有条不紊的指挥着。她是宋今寒骑自行车接来的,不常接生,但也能接生。
不用,我就是力竭,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宋今寒便把她抱进诊所的里间,其实就是药柜做的遮挡,把房子一分为二,又拉了一个布帘子,里面算是她的私人空间,有张折叠床,她偶尔也会在这午休。
云汀兰吃下一颗养生丹,又给自己用针灸恢复力气。
嘹亮的婴儿啼哭,驱散了萦绕在大家心头的阴霾,春花男人从云汀兰手里接过儿子,悲喜交加,他抹一把脸,关心的询问,“春花呢?她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