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平野惟一直盯着自己看,女人轻笑了一下。
“这么看着我,是认出我了?”
平野惟听到这话后愣了一下,女人的话分明就是认识自己的意思,可平野惟在脑海里想了一圈,发现自己确实不认识这个女人。
她有些不确定地开口:“不好意思,请问我们见过吗?”
不只是平野惟在等待回答,就连目暮警官和佐藤警官也在等待女人的回答。
当他们在远田腾身上采集到属于平野惟的指纹后,警方当然第一时间就调查了平野惟的背景和人物关系,但这其中并没有这个女人。
被两个警官不着痕迹的打量,女人也像是毫无察觉那样,她只是低着头看平野惟,微微勾着唇。
“看来是不记得了,我是你小姨啊,小时候还抱过你呢。”
平野惟听到女人的话后歪了歪头,眼里更是不解。
小姨,她什么时候有个小姨了?
见平野惟还是面露茫然,女人又接着说道:“我是你妈妈的表妹,你出生后不久我就出国了,最近才回来,你不认识我也是正常的。”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女人的语气沉下了几分:“这些年我在国外,都不知道你过得竟然是这样的日子,居然还有人拿了刀想杀害你。”
说到这里,女人向着目暮警官和佐藤警官看来,被镜片挡着的上挑眼尾锋利无比。
“我家小惟差点被那个人渣杀了,而你们居然还怀疑她,把她带到警视厅询问了两个小时,还让她差点晕倒。”
女人盯着目暮警官,那直白又犀利的目光让目暮警官这个老警察都有点抵抗不住,更何况这件事本来就是他们做的不妥当。
“是这样的,因为这个案件没有任何线索,我们只在被害人的身上找到了平野同学的指纹,她是唯一的线索,所以我们才心急了一点。”
女人冷笑了一声:“你们倒是说的好听,小惟又不是嫌疑人,她完全有权利不接受你们这么长时间的询问,你们能将她扣在警视厅这么久,不就是因为她没有家长陪同,性子又软,没有拒绝你们吗?”
女人的话让目暮警官和佐藤警官彻底哑口无言了,因为她说的是事实。
虽然没有像女人说的那么黑心无良,但的确是这样。
平野惟是未成年,如果有家长陪同,而且那个家长比较强硬,那问询的过程绝对不会这么简单又轻松,而且还能维持这么长的时间。
强硬一点的家长最多只能忍受半个小时,就会闹着要让他们的孩子从问询室里出来,问话期间,如果警官的表情和语气稍微凶了一点或者严肃了一点,都会被家长立马制止,说是会让他们的孩子害怕。
所以对于未成年的问话往往是比较艰难的,因为他们的家长都会护犊子,保护自己的孩子。
但平野惟没有可以陪同她来的家长,小姑娘又柔柔弱弱的好说话,两个小时的问话,她从来没有打断过,也没有说过要终止,完全配合警方的一切。
所以警官们也才会下意识忘了时间,光顾着要问出点东西,没有想到平野惟能不能受得了,到了晚饭的点有没有饿。
这件事本身就是警方理亏,再加上女人的措辞犀利,眼神如芒一般地看着他们,更是让目暮警官和佐藤警官哑口无言。
女人轻哼了一声,似乎是知道两位警官在想什么,只是懒得挑明。
“我要带小惟走,你们没意见吧。”
目暮警官擦了一下头上的汗:“当然没意见,我们本来就是要送平野同学出去的。”
只是出去的时候还对她说了“下次再找你时,希望你能继续配合”这样的话,这一点目暮警官就没有说了。
女人轻笑了一声,也懒得追究了,只是冷声对警方开口:“如果之后还有需要让小惟来警视厅,请直接来找我。”
说完后,女人低头,对平野惟说话时声音里的锐利全都消失了,她牵住平野惟的手。
“我们走吧。”
平野惟都还没搞清楚是什么情况,面前的女人就已经和警方明里暗里的过了好几招,而且最后以胜利结尾,平野惟只用站在女人身后,完全不用在意其他的。
虽然刚才平野惟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也能应对警方,但现在被人保护的感觉太好,让平野惟忍不住放松下来,刚才的疲累和饥饿也忍不住冒出了头。
她就任由这个第一次见到的,自称她小姨的女人牵着自己,向外面走去。
就在她们要走出去的时候,目暮警官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是怎么知道平野惟被警方带到警视厅了的?”
看平野惟的表现,她今天应该也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小姨,而这个女人却能直接找到警视厅,还对远田腾的事也了如指掌。
女人没有转身,只是微微侧头。
“我去学校接小惟,却被老师告知小惟被警方带走,所以才找了过来,至于那个远田腾,虽然之前小惟的家人都对她不管不顾,但不代表她连能倾诉的人都没有,我只要稍微问问自然不难知道。”
说到最后,女人的声音有了明显的不耐:“这位警官,如果你们能现在的心思都用在侦破案件上,那我想这个案子应该早就结案了。”
女人话中的嘲讽简直是毫不掩饰,这下目暮警官是彻底哑口无言了,只能看着女人带着平野惟离开。
等到这两人的身影消失后,目暮警官对着旁边的佐藤警官道:“佐藤,你去查查那个女人。”
佐藤警官利落地点了头:“好。”
*
从警视厅里出来后,平野惟才发现天色居然已经完全黑了,彻底放松下来后的疲惫和肌肉这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彻底涌了上来。
但比起身体上的累,平野惟现在对旁边的女人更好奇。
她偏头,目光好奇地看着女人。
这个时候,平野惟的表情和刚才在警视厅应付警官时完全不同,刚才在警视厅里时,平野惟完全是在表演,她所有真实的表情和内心想法都掩藏在看似柔弱温顺的外表下,实际的心情却是被掩埋的干干净净,让人一点都看不出来。
但现在,平野惟只是看着面前的女人,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遮掩,眼神只是很直白的好奇,还有隐约的期待,很好懂。
平野惟现在确实很好奇,也带着一点隐秘的期待。
在她五岁的时候,唯一对自己好的外公外婆就相继离去了,那时候平野惟还很小,自然也不知道中崎慧还有一个表妹,自己还有一个小姨。
但刚才女人接住自己,挡在自己面前,将她觉得不值一提的那些委屈都说出来,嘲讽那些警官时,平野惟觉得好安心。
这种安心和琴酒带给她的又完全不一样,琴酒是恋人,而女人是家人。
虽然女人之前从没有出现在她面前,现在又突然出现,但因为刚才在警视厅的事,平野惟心里已经接受了女人是自己小姨的身份。
她心里还有隐秘的高兴与期待——自己是不是要有家人了?
能真的站在她身边,能给她爱的家人。
平野惟舔了舔因为长时间问询而有些干涩的唇:“对不起,刚才没有认出您……”
现在的平野惟根本看不出之前开枪射击远田腾的狠厉,也没有被警官问话的镇定,她的手不自觉攥在一起,神情中有几分忐忑。
“您之前说您在国外,那之后还会离开吗……”
看着只到自己肩膀处的女孩不确定的这么问着自己,女人——也就是贝尔摩德,就连一向被人说是蛇蝎心肠的她都忍不住顿了顿。
她会来警视厅只是因为琴酒的电话而已,毕竟琴酒的人情在组织里可是多少钱都换不来的。
而且上次贝尔摩德和平野惟见过一次,虽然那一次是她去探查平野惟有没有可疑的地方,为什么会值得琴酒如此上心,但短暂的接触过后,贝尔摩德并不讨厌平野惟。
来帮一个自己并不讨厌的人,而且还能让琴酒欠她一个人情,这是个十分划算的交易,所以贝尔摩德才会来。
贝尔摩德的任务只是来警视厅接平野惟,以及看看现场的情况。
如果警方确定了平野惟是凶手,或者平野惟遇到了麻烦,那贝尔摩德联系琴酒就可以了,之后的麻烦事就和她毫无关系了,直接交给琴酒就行,毕竟平野惟是琴酒的人,贝尔摩德没那个闲心为了平野惟再和警方的人周旋。
但没想到的是,当贝尔摩德到警视厅后才发现平野惟已经结束了问讯,警察正打算送她出来,看样子也并没把她列入嫌疑人的范围。
这倒是让贝尔摩德高看了平野惟几分。
上一次两人见面,贝尔摩德对平野惟虽然并不讨厌,但也只觉得她是个普通的高中女生。
即使平野惟参与了新屋大成的任务,摸到了一点组织的边缘,但她终究不是“这边”的人。
和身处于黑暗中的他们不同,平野惟此前一直都是普通人,她只是无意间一脚踏进了黑暗之中,本质上和他们还是两个世界的人。
平野惟身上还有天真和善良,以及对这个世界的热情和爱,就像她的angle一样。
贝尔摩德在第一次见平野惟之前就调查过她,自然知道平野惟和毛利兰是朋友。
在得知平野惟和她的angle认识,而且两人是很好的朋友时,贝尔摩德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她不觉得意外,反而觉得这完全在情理之中,有一种冥冥之中就该如此的感觉。
也许长期处于黑暗之中的人都是向往光明的,明明在之前漫长的数年里,贝尔摩德觉得自己早已习惯黑暗,并且心中不会再有任何波澜了,她之后的人生也应该都是这样。
可谁都不会想到,在那个最普通不过的雨夜里,她会遇见自己的天使,那是贝尔摩德黯淡无光的人生里投下来的一束光亮,而贝尔摩德想守护这一份光亮。
所以知道平野惟和毛利兰认识,之后又亲眼见到了平野惟后,贝尔摩德能够理解为什么琴酒会对平野惟,这个乍一看上去普普通通的高中女生如此特殊。
无论是她还是琴酒,就算看上去多么的冷漠,与黑暗融为一体,但或许内心最深处总是有着趋光性。
只是这一次,贝尔摩德对平野惟的看法又发生了改变。
如果真的是完全天真又善良的女孩,面对警察时不会那么游刃有余。
不对,从平野惟当初参与新屋大成的任务开始,到现在她亲手杀了对自己有威胁的人,而且明明是她杀了人,面对警方时却并不惊慌,反而自己洗脱了嫌疑,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能做出这些事,平野惟就已经和天真与善良这两个词没有关系了。
可是,虽然贝尔摩德是这么想的,可现在平野惟看着她的目光却又那么满含期待,眼神里没有一丝杂质,犹如最纯洁的孩童。
这样矛盾的几个特质居然会同时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就连见过了许多人,也扮演过许多人,被称为“千面魔女”的贝尔摩德都有些惊奇。
“您之前说您在国外,那之后还会离开吗……”
女孩的语气恳切,又带着隐隐的期待和忐忑,期待这位刚见面的“小姨”能留下来,又忐忑她只是停留一段时间,之后便又要出国。
平野惟可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现在的表情看上去就像是被淋湿的狗狗,可见到有人为她驻足后,却依然忍不住上去蹭蹭那个人的裤腿,对着那个人摇尾巴。
这样的表情和那可怜兮兮的语气实在是太过让人心软,如果贝尔摩德真的是平野惟的家人,那她恐怕已经抵挡不住了,会摸摸小孩的头,告诉她“我不走,会留在这里陪你”
但贝尔摩德不是平野惟的任何人,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就连今天的这次见面也只是因为琴酒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