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
“魏兴。”
“魏兴!”
魏兴似乎听见有人叫自己,回过神来,就看见党委办公室主任高松站在跟前。
“主任,不好意思,刚刚有点走神,您是来催书记的发言稿吧,我这就给您送办公室去。”
也许是长久的唯唯诺诺,也许是知道高松的脾气不好,魏兴立刻站起身,整个办公区安静无比,周围的同事似乎都带着看笑话的目光偷偷打量。
镇党委办公室属于股级单位, 办公室主任为股长,高松作为百江镇党委办公室主任,但公务员法并未将股级列入其中,所以默认为股级干部,并没有行政级别,跟他们这些小科员区别不大。
但真这么想就大错特错,办公室主任主持日常工作、组织者、指挥者,更是领导身边不可或缺的重要工作人员。
虽说没权力、没资格开除你,但想要蹉跎你还是很简单的,除非你不求上进,只想躺平。
况且,高松的年龄更是比办公室大多数人的年龄还小,更是名牌大学毕业,上面又有关系,可谓是一路顺风。
也因为从未遭受挫折,导致对下时脾气有些古怪,眼高于顶,平时只要犯一点错误,都会受到公开批评,时常将一些老同事骂的下不来台。
所以,当魏兴看见高松的时候,心里都是‘咯噔’一下,下意识站起来解释。
原本魏兴以为接下来会受到高松的批评,但下一刻却让他有些愕然。
高松上下打量了魏兴,双眼中透着一丝古怪,平淡的点了点头,“跟我来办公室。”
居然没有当众挨批?
魏兴不解的跟在高松的背后。
说是办公室,其实就是办公区域隔离出来的单间,但这已经算不错了,副主任这些都跟他们一起在办公区域工作。
众多同事看见办公室的门关上后,都小声的议论起来,大多言语中带着幸灾乐祸。
同事一场,在一起工作这么长时间,对于谁有背景,谁没有背景,基本上了解的清清楚楚,有背景的自然不敢得罪,没背景的备受奚落。
所以,他们对魏兴算是知根知底,谁都没有放在心上,自顾自的议论。
“这下小魏可惨了,开小差居然被主任抓住,铁定被骂的狗血淋头。”
“还好我早就发现主任,没被逮到。”
“这工作干的真憋屈,动不动就挨批,我们是来上班的,不是来挨骂的!”
“可不是吗,要不是看在工作属于铁饭碗的份上,我早就辞职了。”
“咦,小魏都进去一会儿了,怎么没听见挨骂声?”
……
办公室内。
“来,小魏,坐。”
高松带着笑容坐下,有些语重心长的说,“虽然我经常不在办公室,但也知道自己在办公室的名声不太好,过于较真和严格。”
“但是啊,这都是为你们好,书记眼里容不得沙子,对发言稿、文件这些都比较重视,上面不满意,说明我们的工作没做到位。”
“一些老同志仗着自己资历老,不求上进、阳奉阳违,对工作不积极、不认真,耽误的可不是书记的事情,而是民生的问题,所以啊,有些话不得不说,不能不说。”
“刚进来的科员要是都跟着这些老同志学,那等你们以后调转到其他岗位工作,是不是也这么漫不经心,毫不在意?”
“态度决定一切,细节决定成败,行动成就未来,天下大事必作于细,天下难事必作于易,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以后怎么做大事?”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魏兴战战兢兢的坐在位置上,正等着高松的批斗,却没想到上来就是一通大道理,听着很有道理,实则都是空白话。
但这更让魏兴错愕,整个办公室的人谁还不知道高松的德行,根本不会在意他们的想法,只要没完成工作,轻则呵斥两句,重则当众批斗,怎么可能给他们讲道理?
高松要闹哪一出?
“主任,您说的对,最近的确有些懈怠,等回去后我一定认真反省。”
魏兴连忙附和,即使要辞职,也不是现在,辞职报告都还没交呢,避免多生事端。
高松一脸和颜悦色,“欸,小魏啊,私下里不用这么正式,我也就痴长你两岁,要是不嫌弃的话,称呼我松哥就行。”
“松,松哥?”
魏兴心里大为不解,但一些人情世故还是明白的,领导给面子,必须要受着。
“这就对了!”高松合掌笑道,“小魏啊,问你个事。”
“您说。”
“你跟王公子的关系如何?”
“王公子?”
魏兴摇了摇头,表示没听过。
“京海的王逸。”
“王逸?”
魏兴皱眉凝思,随即想了起来。
他倒是听一些同学提及过,京海最大的黑社会都被这人干翻,更有传闻说,就连那市政法委书记赵立冬落马都跟他有关系,在京海的名声很大。
随后又因为他哥魏斌因公殉职,特地去了解京海制药厂,似乎那王逸现在任职于京海制药厂副厂长?
但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高松为什么这么问?
想到这,魏兴苦笑一声,“松哥,不瞒您笑,我跟王公子连面都没见过,更别说关系了。”
高松听到这,皱眉打量魏兴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
人不动是废人、钱不动是废纸、水不动是废水。
关系靠走动,团队靠活动、成功靠行动。
他没想到魏兴居然跟王逸连面都没见过?
不过,高松略微一想就明白过来。
没点关系的,还真弄不清京海制药厂里的道道,事情也还没结束,档案还没公开,大多数人顶多知道魏斌在京海制药厂上班的时候牺牲。
但怎么牺牲,为何牺牲,却不知情。
他在市里要不是有关系,也不可能打听到这些。
魏兴一家属于普通老百姓,自然不明白其中的情况,没有跟王逸搭上关系也很合理。
想到这,高松笑着说:“以前也许没关系,以后就说不一定了,其他人想要攀龙附凤也许都没资格,而你就不一样了。”
“你也不用觉得丢脸,其他人想要攀龙附凤都没资格,更何况,攀龙附凤是人的天性,当然,人最重要的是感恩,你只要别饥则附、饱则扬;燠则趋,寒则弃即可。”
这番话更是让魏兴一阵迷糊,在不了解内情的情况下,自然无法理解其中的意思。
但他却听明白了其中一个意思。
高松说他跟王逸能拉关系?
让他多去走动走动?
至于为何有关系,就不知道了。
高松看魏兴一脸迷茫,直到对方心中所想,也没去解释,只是提了一嘴,“你不用去深究,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对了,还有个事要恭喜你,你即将……”
…………
良久。
魏兴恍惚的从高松的办公室走了出来。
忐忑?
高兴?
两者皆有。
魏兴如何也想不到,去省组织部任职的好事会落到他的头上,这已经不是天上掉馅饼,而是泼天富贵。
镇党委办公室小科员跟省组织部办事人员区别太大了。
不光是解决行政级别的问题,更是发展方向和机会,省会城市的机会比犄角旮旯强太多了。
难怪高松那么和颜悦色。
难怪那么推心置腹。
感情是知道他要调任到省组织部工作?
魏兴有自知之明,他家一清二白,要关系没关系,调动工作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更别提是调任到省组织部了,就算是县委书记都没这个能力吧?
可从高松的话语间,他能明白,他之所以能调任到省组织部工作,完全是因为王逸,别人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让他扶摇直上,调任到其他人用尽所有关系都无法达到的目标。
完全无法想象到底是何等的能量?
魏兴魂不守舍的离开党委办公室,因为即将调任,高松更不会为难他,直接放了他的假。
甚至,高松都有点羡慕魏兴的机遇,毕竟能跟王逸搭上关系,何愁前路不明?
可惜,他没老哥献祭啊!
而此时。
党委办公室异常安静,目光都奇怪的看着魏兴‘失魂落魄’的离去。
难道做了什么违法的事情东窗事发?
一个个同事不怀好意的揣测。
“我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