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听到上官炎冥一番玩笑打趣之间充满了几分的无奈,云江月看着他,突然笑了下,继续说道。
“我怎么会拿兄长当外人?你可是我最重要的家人了。”
“那阿月就不要怕麻烦哥哥,就让哥哥去帮你。”
云江月有些感激的点了点头,笑了笑。
“南乔公主一贯行事隐秘,想来玄雀他们一时半会并不易寻得她们的踪迹,那本被抢走的悲空山,不如还是我亲自去找吧。”
“你如今内力消损,我实在不放心你去寻她们,若是遇到风满楼伏击,怕是有危险。何况那位南乔公主身边还有位高手一直护着她,即使是我,怕也未必完全有把握能从他手中讨到什么便宜,所以眼下也只有我可以去会会这位南乔公主了。我已经让玄雀去启动暗灵追踪他们的行踪了,想来不出数日便会有消息了。”
“没想到兄长竟启动了暗灵去追踪,看来他们行踪确实隐藏够深。不过放眼江湖,这南乔公主身边竟然有一位能够和兄长实力旗鼓相当的高手,看来风满楼的实力确实不容小觑了。不知这位高手是何人,兄长又可曾见过此人?”
“前段时间便是他从我手中救走了绿芜,他就是江湖传闻中的北荣幽兰…”
“难道是景扬?他不是这些年早在江湖之中失去了踪迹吗?也没有人能再打探到他的消息,有传闻说他已经选择归隐深山精进武学了,他怎么会选择为南乔公主差遣?”
“这个我也不知。只是早些年见过他一面,当时我俩只打了个平手。后来我也再没寻到他的踪迹,不承想他那晚竟在静空寺突然出现了。”
“其实想想也没什么奇怪,毕竟他也曾是北荣子民,这南乔公主毕竟曾是北荣国金尊玉贵的嫡出公主,自然在北荣子民心中,是有足够分量的声势地位的。”
“这些年,南乔公主可是没少花心思。如今看来,她不止在江湖中横行霸道,还与不少南周朝臣攀附起了关系。”
“我想,说到底,她的野心应该是想搅乱南周朝局,想复国罢了,虽然北荣国不少百姓这些年已同南周子民无异,但她这样一个皇室公主一旦举旗号召,怕是有不少人会出来响应的,如今她风满楼声势愈大,想来不久这庙堂江湖真的要动荡了。”
“既然南周国都有朝臣与其串联勾结,一旦内忧外患起来,怕真的才会民不聊生社稷危矣呢。”
“不知兄长接下来在这黎州,有何计划打算?”
“先要料理完一个月后交接私军之事,再去会会飞鹰帮的那位屠大帮主。你呢,阿月,接下来有何打算?”
云江月忽然想起了之前同林阔约定半个月后要在这黎州山海楼相见的事,她心思一沉,缓缓说道。
“我暂时也没什么地方可去,便先留在黎州,等玄雀他们帮忙打探出那位富先生的消息再做决定吧。”
“对了,乌鸢鱼蚕昨晚赶回来了,以后还是让他们留在你身边保护你吧,我也好放心些。”
“好,他们安全回来便好。”
云江月想起昨晚乌鸢在自己昏睡时同自己说的话,此刻她心中并没有再起多大的波澜,她作为他的师父,只愿他可以好好活着,今后可以拥有自己和美的一生。而他对自己吐露这份男女之情,只当他还是几年前遇见的那个稚嫩少年,她就全然当自己不知道,很快便让它烟消云散了吧。
话说那日林阔在露华节同云江月告别后,便和程弈寒寻一起奔赴城外,去拜见隐居多年的宁王殿下了。
而石虎和任三豹那边,他们也按照林阔的嘱托,带着黎州府的凭信,亲自坐船把那些失踪的孩童平安送到了云州他们父母身边,在云州城知府沈焕和失踪孩童父母的千恩万谢中,他们又返回了黎州城,等待与林阔的再次相聚。
林阔他们三个一路在镜春派高手的引路之下,穿过了层层迷雾瘴林,总算来到了宁王殿下的居所门前。
他们刚走进去,寒寻便看到了早已等候在院中的师傅东方赫,急忙笑着迎了上去。
“师傅…”
听到寒寻的声音,一身褐色衣衫,蓄着胡须,头发花白一脸严肃的东方赫,慢慢转过身来,看到他,笑了一下,又故作严厉的训斥道。
“臭小子,这些天你野哪去了?怎么这个时候才来?可是让为师好等。最近武功怎么样了?有没有勤加练习?”
看着师傅要出手试探自己的功夫,寒寻故作撒娇讨好说道。
“师傅就别试我武功了,就是再过十年,我也不是您老人家的对手。更何况,我这当徒弟的又怎么可以同师傅动手呢。要让我那大师兄大姐们知道了,定要罚我了。”
“你这小子惯会这些偷奸耍滑,罢了,看你这气色,想来近日匆忙之余,也在有好好用功,为师便饶了你这次吧。”
东方赫看到站在后面听他们师徒说话的林阔程弈,急忙走上前去行礼。
“公爷,世子…”
“东方门主不必客气,快带我们去见殿下吧。”
“是,宁王殿下听说你们要来,此刻正在正院等候,请跟我来吧。”
不一会跟随东方赫穿过几处郁郁葱葱的竹林,来到了一处相对宽阔的院落前。大概是听到了脚步声,突然一个身穿深蓝棉麻素衣有着几缕花白头发的中年男子在一个身边白灰素衣面貌清秀雅俊的年轻男子轻轻搀扶下,慢慢走了出来。
林阔突然看到他们出现在自己面前,情绪有些激动,急忙于院中台阶下,恭敬行了跪拜之礼,一旁的程弈和寒寻也跟着行礼。
“臣林阔拜见宁王殿下…”
“都快起来,快起来…”
原来这位蓝衣中年男子正是先帝的弟弟宁王殿下凌锐,亦是当朝陛下凌晏的皇叔,而他身边那位年轻的白衣男子正是宁王世子凌旭。
“诚贞,快去替为父扶起公爷世子。”
“是,父王。”
宁王殿下示意儿子凌旭去将他们扶起,凌旭一脸急切高兴的走下台阶,急忙扶起了林阔他们。
“亭松,你们可算是来了,我父王已经盼着这日好久了。”
“亭松好久不见世子,如今一见,世子风采依旧。”
“快,里面说话。”
面对这次重逢,几个年轻人都一脸喜悦的互相拉着手往殿中走了进去。
林阔看到这处居所布置格外清简朴素,已早没了往日京都宁王府的富贵气派,他看着一身素衣的宁王殿下手扶着腰慢慢坐下,这体态宛如一个隐世耕作的农夫,也不似他少年记忆中的那个威风凛凛的王爷将军的模样,突然感觉世事无常,一时心中泛起酸楚,五味杂陈。
“亭松,喝茶…”
林阔看到世子笑着亲自为自己奉茶,突然起身看着他,一时竟不敢接过他递过来的这杯茶。寒寻急忙起身,慢慢接过世子手中的茶壶,顺便接过这为大家倒茶的任务。
“怎么?我为我多年好友倒杯茶,难道不妥吗?”
看着世子一脸笑意的将茶递给自己,林阔一时停在那里。一旁的宁王殿下看到这般光景,笑着说道。
“忠肃公可以受宁王世子这杯茶,不必拘谨。论私你们是多年好友,论公你亦是我们父子的救命恩人,当受这杯清茶。”
林阔听到宁王殿下这般解释,只有些苦涩的笑了笑,慢慢接过了世子手中的这杯茶。
“多谢世子,那林阔便仅受世子这一杯茶。”
宁王世子看他接过了这杯茶,也很高兴的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林阔喝了口茶,只觉得这茶叶的味道比起那京都高门的用茶确实差了许多,想来这些年宁王殿下被驱逐在外的日子定也过得颇为清苦。
“这茶是我父王几年前在这山中亲手种下的,虽不是什么名贵的茶树,倒也算是沐浴了一些晨光晚霞,只是这山中瘴气中,怕是喝起来要苦涩了些。”
“没想到亭松竟然有幸可以亲自品尝到王爷种的茶,只觉得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呵呵,我已解甲归田被驱逐在外多年,竟也慢慢习惯了四季躬耕劳作的田园生活,由此选择闲置在这黎州一方山水之中,了此残生,倒也体验到了不少乐趣。”
“王爷委屈在外多年还能有如此坚定心志,实在令我们这些晚辈钦佩敬仰。”
“话说回来,还是要谢谢公爷几年前的相救之恩,若无公爷出手相救,怕是我们一家要死在那群江湖人手中了。只是王爷这个称呼,于我早已成了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虚名了。”
“王爷难道就不想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吗?”
林阔目光坚定的看着坐在中间堂上的宁王殿下,众人纷纷看向林阔,又看向宁王。只见宁王殿下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说道。
“我早已是个在这深山野林闲散多年的废人了,再说那坊间的传言也不过是一些人的随意胡说罢了,公爷何必当真,白白卷入这场乱局,为我宁王一家以身犯险?过往之事我早已放下,不必再平白起这波折。”
林阔喝了一口茶,继而平静问道。
“殿下真的以为,只要自己与世无争,这世间的麻烦之事便就不会来找自己了吗?若真的可以如自己所想,那前几日,东方门主让镜春派半路处理解决的这场刺杀又是何意?即使是传言,被京都一些人听了去,便相当于是事实了。我听说王妃因为几年前的那场刺杀落下了病根,难道王爷真的甘心这般委屈求全吗?”
“哎,一切过往如云烟,我已经老了。你看我现在这副模样,哪还有当年金戈铁马的气势。对于皇权之争,也早已没了兴趣。你们几个还年轻,自有一片前途光景,便不必为我这个被废黜放逐之人浪费时间了。得知公爷也已承袭了忠肃公的爵位,我心里还是很高兴的。上次从正则那里,听闻你母亲离世,本王和王妃都很是伤感。今日得知你们前来,本王很高兴,多年未见你们这些京都后辈啊,我也甚是想念,不如就好好在这山中住上几天,顺便尝尝本王亲自耕种的青菜,想来定是京都吃不到的滋味呢。”
林阔看到宁王殿下这副心灰意冷决心不想再过问世事的神情,眼前这幕确实是他从未想到的,细思片刻,林阔又能多少理解他了,毕竟曾经威震四方的王爷将军,一朝蒙冤被驱逐出京,躲在这方乡野之地,经历了云泥之别的巨大落差,又经历了几场刺杀,王妃世子一路皆有受伤,对于他这个丈夫父亲来说,怕是真的感到多少有些害怕了。
看到宁王殿下慢慢扶着椅子起身,又扶着疼痛的腰,笑着准备离去,想下堂去后厨为他们几个做饭,宁王世子像是已经接受了父王这般想法,急忙起身去扶父王。
“父王,您这腰伤,大夫说了不宜辛劳,还是歇着吧,让孩儿去吧…”
“诚贞啊,你好好陪陪几位客人说说话,你们一同长大,又都是年轻人,多年未见,自然是有许多话说,父王习惯了,要先去给你母妃把药熬上,等饭菜准备好了,我让人来叫你们…”
林阔果断放下了杯子,急忙起身跪拜在宁王殿下面前,又从胸前掏出一个锦袋,郑重交给了宁王殿下。程弈寒寻他们看到林阔的突然举动,也急忙跟着跪了下来,林阔有些激动的严肃说道。
“殿下,您可知这锦袋之中装的是何物?这是先帝嘱托我林家要交给您的东西,林家谨遵先帝使命,现将此物交给殿下,待殿下看完此物,最终何去何从由殿下决断…”
世子急忙从林阔手中拿过锦袋,小心交给了宁王,宁王打开锦袋,却看到里面是一把雕刻着奇怪花纹的钥匙…这把钥匙正是当日放在林阔书房书架上的那把钥匙!
宁王看到这把钥匙,突然有些激动颤抖,他满眼含泪,仔细打量着这把钥匙,慢慢转过身去,瘫坐在了椅子上。片刻后,他看着跪在地上的林阔和众人,轻声问道。
“这把钥匙怎么会在你这里?”
“殿下,这是先帝临终前曾亲自交于我父亲的,我父亲他从未忘记先帝嘱托,他当年奉命赴西南暗查军饷贪墨案,离京之前将其交给了我母亲。待我成年之时,母亲又将此物交于我…殿下,我父兄终因它而死,我一路艰难终于承袭爵位,我母亲选择服毒自杀以她之命送我出京…都是为了要把它送到殿下手中啊…先帝有言,他亲笔所书的传位诏书同紫原令早已放在了一方隐秘木匣之中,只需将此物交给宁王殿下,他便会知这把钥匙的深意…到时我父亲和文武百官自会拥立新君继位…”
宁王紧紧攥着这把钥匙,突然用手拍了拍额头,瞬间老泪纵横,随即趴在桌上痛哭了起来,嘴里低声哭喊着。
“皇兄啊…”
“殿下,如果我所猜不错,先帝一定是早将那封由你继位的诏书和紫原令放在了只有你才知道的一个地方。看看现在这南周国的天下,它还是先帝和殿下心中的天下吗?如今西越和东陵虎视眈眈,灾荒四起,饿殍遍野,朝堂昏庸无道,民间多有不公,难道殿下就真的忍心看着这南周国的天下毁掉吗?殿下就真的对即将到来的山河破碎无动于衷吗?这可是先帝的心血和嘱托啊!你才应该是这南周国万千百姓的明主仁君啊!”
“请殿下早做决断,重返京都,救南周天下百姓于水火!”
看着他们几人呼喊着跪在堂下,宁王殿下这一刻才确定,原来他的皇兄早就有意将这南周天下交到他这个弟弟的手上!
大概是先帝早就明白,自薛皇后的先太子离世,众皇子之中,再无可堪大用的帝王之才,他一定是不忍心看到南周国衰败,才决定将这众人垂涎的皇位交给他的亲弟弟。因为他知道,只有宁王的仁德智慧才能保住这南周国。
而这把钥匙背后的故事,只有先帝和宁王知道。往事涌上心头,宁王看着这把钥匙,思绪回到了十几年前,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竟都那么久了。
宁王至今刚还记得,那是一个凉爽的秋天。一身铠甲手握长剑骑在一匹白马上的宁王殿下,正率领在外征战数月的雷旗军,一路从关外凯旋归来。
闻听宁王大捷而归的喜讯,先帝率领百官等候在城门处以皇家最高之礼等待雷旗大军的出现。
随着前路将士的通报,很快宁王的大军浩浩荡荡出现在了先帝的视线之中。先帝急忙笑着迎上前去,宁王率领众将士下马,在城门前喝下了先帝恩赏的美酒,又随着先帝进宫参加庆祝宴了。
后来先帝趁着兴致,便悄悄拉着宁王坐上马车出宫去了白鹤书院,来到了院中一株巨大的玉兰树下。
“锐哥,可知这里是何处?”
“哦,这里是白鹤书院啊,少年时,我曾陪皇兄在这里读书。”
“那这株玉兰花树可还记得?”
“这棵树啊,自然记得。少年时,是父皇带皇兄和我一起种下的,不承想,二十多年就这样过去了,它竟都长那么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