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喂,那里还有人吗?要不要帮忙?快点啊,快点!快点把人送过来。”一道白色的身影站在这个空旷的场地上,对着远处的人不断的吆喝着。
他虽然是站在一个没有什么建筑物的开阔广场,但其实现在这里已经变得相当的拥挤了。
周围到处都是人影,他们来回的走着,除了大量的市民,还有很多和他一样穿着白色衣服的人。他们都是赶来的医生,此时正着急的拯救着这些伤员。
在这场怪物突然出现,造成大量伤害的事件过后,有关部门便立刻展开了救援行动。
但由于倒塌的建筑太多,范围也不小。加上还有暴雨的缘故,光是展开救援就花了不少时间。
而现在,他们才刚刚搜救完这附近的废墟残骸,正刚刚松了一口气。可光是这样还不行,现在需要的是足够的医疗设备和有能力的医护人员。
所以刚才他才如此着急的大喊着,因为此时的他正在救助一位伤员抽不开身,于是只能叫别人赶紧把其他伤员抬过来。
众人都在忙碌,不论是普通的护士还是专家级的医生此时都是忙的不可开交。他们来回的小跑,刚刚检查完一位伤员的情况就需要立刻跑去另外一个伤员那里。
但好在这次的范围并不大,在各方部门的周转之下总算是逐渐缓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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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这些就是本次事件中一位记者录下的影像,此次的情况非常危险,在公民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我相信这样的事情并不会就只是单独一次的特例。我们也不能把希望全部寄托于像这次事件中的那位少女一样的人,会在关键时刻出手拦下怪物的攻势。具体的详细情况我们也会在最快时间跟进。”
一位留着齐耳短发的干练女子身穿白领带西装,坐在导播室中将这次的重大新闻公之于众。
而歌长歌和乐无邪等人此时正坐在酒店的房间里看着这次的新闻。
刚才新闻中的影像已经是凌晨时候的事情了,当时他们也参与了救援活动,他们凭借着异文者强大的体质不断的到处支援,移开了那些沉重的废墟部件,省去了调动本就不多的机器来回的时间。
而之后的治疗和送院过程他们并没有参与,毕竟他们没有一个人有治疗的能力,也根本不懂医术。
既然帮不上什么了,他们就回到了之前的那个酒店里。歌长歌不得不感叹这家酒店的运气是真的好,发生这种事情居然还没有被摧毁,估计酒店的老板知道后睡觉都能笑醒了。
也因为如此,这里的空房间都被紧急征用了,主要用于给这些熬夜通宵的医护人员休息并用于安置那些并不严重的伤员减轻附近医院的负担。
而他们之前所开的两个房间中,乐无邪的那间房也被他们分出去给一位腿部受伤的伤员用了。
歌长歌等人围坐在所剩的那间房间中,一切好像都没有什么问题,只不过在他们之中混进了一个人。
“爸......你就这么闲吗?”歌长歌无奈的看着坐在边上的歌长安,没搞明白这个人到底是为什么会这么闲的。
“呃,我又不会医术,也没有敌人需要我出手解决,再加上凌穹不是今天下午才到这附近嘛,我现在急着回去干啥。”歌长安一脸理所应当的看着歌长歌,还一边吃着从歌长歌行李箱里翻出来的小零食。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难道就一点都不着急吗?一点都不紧张?”歌长歌反问道,他搞不懂为什么现在出了这么多的人命,对方还能淡定的吃吃零食,甚至看不到一丝同情的意思。
好歹......好歹也意思一下吧。
“现在的我又帮不了他们,我能怎么办?我又不是沙福林,直接带着生命过来就给大家分了。再说了,这样的事情我见了多了去了,高阶异文者的战斗总是伴随着大量的,不可控制的破坏。我曾经天天同情这些受难者,但有一天,我发现我同情不过来了......他们的笑容好像上一秒还在我眼前,下一秒我都已经分辨不出这是谁的脸了......”
歌长安放下了手中的零食,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包几乎抽了大半,此时已经被压扁的烟盒。他从烟盒里抖出来一根烟叼在嘴上,又拿出打火机将其点燃。
他用力的吸了一口烟,随后将烟盒和打火机一起丢在旁边的床头柜上。
四处飘散的烟味慢慢飘进了歌长歌的鼻子里,浓郁的二手烟味缓缓的充斥着他的肺部。
他低着脑袋,呆呆的看着地面。这一刻,他突然觉得他面前的这个男人是这样的无情。不,不是觉得,应该是记起......
在很小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的父亲和别人的不一样。小时候放学要排队排整齐,然后一起从校门走出来。
虽然学校规定要到指定的地点之后才能够解散队伍回家。可实际上,大家只要一出校门就会开始四下观望,在找到自己的父母之后,飞快的跑向他们的身边。然后打开车的后座门,先把书包拿下来,丢到里面的位置后再自己上车。
而歌长歌是为数不多会跟着老师来到指定地点的孩子。大家基本都在半路上就已经散了。因为他们甚至知道自己的爸妈会等在哪里,等歌长歌到了指定地点后,他们早就已经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他知道自己的老爸绝对不会来接他,所以他连找都不会找。这早已是他们之间多年以来的“默契”了。
每当这个时候,歌长歌都会看向边上几个为数不多的孩子,可他们和一直低着头看地面的歌长歌不一样,他们的脸上总带着笑。
因为他们有的是偶尔体验一次自己回家的感觉,认为自己掌握了这段时间的自由。
而有的孩子则是手上拿着5块10块的钱,这是他们自己走路回家的“报酬”或者是零花钱。
他们会拿着这些钱去买点好吃的,好好的犒劳一下需要自己走回家而十分劳累的自己。又或者用这些钱坐车回去,剩下的一块两块还可以攒着买喜欢的东西。
他们一点都不担心,因为他们的爸妈基本都只是没有时间来接他们而已,或是上班,或是家务或是为了锻炼孩子。只要他们回到家,就可以看见在厨房做饭的妈妈,和下班回家的爸爸。
在他们班里就只有歌长歌一个人,每天都要自己走回去,也没有报酬,回家之后也没有家人的等待。
灯是黑的,垃圾是堆在门口等着歌长歌倒的,锅也是干净的毫无染上油污的,因为他也不怎么会煮饭......
所以小的时候他很埋怨他的父亲,很讨厌他。认为他冷酷无情,根本就对自己不管不问。说不定哪一天自己在回家路上出车祸了,歌长安也不会知道。
而当他稍微长大一点之后,他又开始体谅父亲了。
“他只是太忙了而已,家里能有这么大的房子还不是他打拼出来的嘛?”这样的想法自他的脑中出现后,他一直是这样以为的,直到现在......
如今,他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真的没什么感情,一直以来吊儿郎当的性格不是因为他幽默,而是真的没心没肺......
歌长歌抬眼悄悄地观察着着“陪伴”了他这么多年的大叔。
他发现这位大叔的胡子应该是最近刚剃过的,摸起来肯定很扎手。他发现这大叔的头发有些白了,需要靠染发把头发给染成黑色的。他还发现这个男人的眼睛......有些浑浊,不像是那种迷茫和茫然,而是连要想什么也无从下手的呆愣感。
歌长歌他从来都搞不懂这个人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就好像是他无时无刻都在思考着些什么,但其实他并不一定在想东西,而是单纯的......发呆吗?
对于这点,歌长歌觉得这是难得可以证明自己是对方亲生的证据,在这一点上自己和对方还是挺像的。他也是这样,时不时的就会发呆,想一些奇怪的东西,但想得最多的,还是......
歌长歌觉得有些累了,既是因为想得太多,也是因为他昨晚并没有睡觉,再加上遇上的事情让他的情绪并不稳定。
他本就坐在床上,此时的他正想和平时一股脑的倒下,躺在枕头上。虽然不睡觉,但也起码闭着眼休息一会。
但他停住了没有这么做,床头在他的左边,而乐无邪此时正坐在床头上,把半个枕头压得扁扁的。
他身体微微顿了一下,随即改变方向向着后方倒去。他看着酒店白色的天花板,这次倒难得的不是发呆了。
“之后我们就要去凌穹上面了吧?那里怎么样呢?应该比总部要好吗?毕竟派头这么足,都是飞在天上巡航的那种......”歌长歌居然开始考虑了一下自己的未来,虽然只有一点点。
他并不是觉得凌穹会比总部差,毕竟再怎么样也比自己待在家里要好。他只是有些不习惯,他刚刚才对总部开始有了一些那种温馨感和留恋感,这时候突然就要去到另一个地方了,难免有些不适应。
真要说起来,总部也不算好。和外界太闭塞,基本上看不到外面的世界。有一大堆奇奇怪怪的人,除非是个社交能力强大且不怎么会尴尬的人,不然在这方面都不好过。而且还有那个过山车一样的轨道......
但歌长歌还是不自觉的有些想要留在那里,或许是因为这种难得感?那种第一次的初恋感?歌长歌不知道,但起码他觉得那里过得挺顺的。
不过等到歌长歌有些积蓄了之后,他就可以去那里买套小房子住着,到时候就可以长期住在那了。
没错,他正式开始打算养老了。歌长歌随手掐指一算,日观天花板,这些钱省着用大概到他二阶后期的时候就差不多了。
经过了这样的事情,才第一次出正式任务的他,居然就已经开始厌倦和害怕这样的生活了。
虽然有没有他都会发生各种灾害,但起码这样子,看起来就会......和他无关。
即使这场雨出乎众人的意料,即使那怪物也是完全没有先例的事情,即使他明白自己并没有多大的能力和本事。但他还是有些将过错归咎于自己的感觉。
“如果我没有接这个任务,没有来到这里。是不是......就不会有伤亡了?”类似于这样的想法在那怪物被解决之后他就一直会想到。
他不太会把过错归于他人,这算是他从小就养成的“习惯”吧。因为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事情,最后错的都会是他。
这些年来冒出了一些人表达了类似于受害者有罪论的言论。诸如“他为什么不打别人就打你?”之类的言辞。
但歌长歌则是“受害者”受“保护”言论的支持者。
大多情况下受害者一般都为“所谓”的弱势群体,而这样的群体是会受到保护的。
不管遇到了什么样的问题,不管起因是什么,过程是什么。只要所谓的“强势方”展现出了一定的不友好反应,随后不管所谓的“弱势方”怎样回击,怎样报复。最后得到支持和安慰谈心的,都是这所谓的“弱势方”。
而“强势方”就算什么出格的事都没有做,也进行了道歉赔礼的行为,也依然得不到众人的认可和开解。
因为他是“强势”的,他做的事会被称之为欺负,所以他是错的。这样的观念早就在歌长歌童年时期就已经出现并伴随了他很多年。
所以他不急着,甚至不想变强了。因为只要这样,或许他就算不是对的,也起码不会错......
他这般想着,困意也渐渐袭来。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抹“白”,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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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歌长歌睁开眼睛的时候,众人已经消失不见了。他拿起落在边上的手机查看时间,发现此时已经过了中午一段时间了。
他实在是累了,一开始碍于心里的压力没有睡着。但这时,平常总是莫名其妙转移他注意力的那个废物大脑,居然在这种方面派上了用场。不断想东想西的他居然在闭上眼睛之后睡着了。
他起身看向自己,发现自己正躺在之前的位置,只不过身上被盖上了一床被子,还被人把之前放在床头的枕头塞在了怀里。
他带着一丝期待的情绪贴近鼻子闻了闻,只觉得枕头上有股淡淡的铃兰香,而反观那床被子则有着明显的烟味,若是有一只警犬在这里,指定能顺着这股味道找到歌长安。
对光是凭借这一点歌长歌就足以判断是他老爸给他盖的被子。对方不仅是他们几个中唯一一个抽烟的,还是个无可救药的老烟鬼、死酒鬼!
就在这时,歌长歌在手机里看到了一条信息,那是乐无邪发来的
他立刻打开手机查看,确认了是对方表示下午就可以出发了,东西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如果睡醒了就下去找他们。
收到这条消息的歌长歌当即弹射起床,在简单的洗了个脸之后就立刻跑了出去。
此时的时间已经是下午一点三十七分,而乐无邪发来消息的时间则是十二点零八分......
下午两点,歌长歌站在那因为战斗而倒塌下来的高架桥附近,抬起头,看着头顶盘旋着的直升机。
直升机带着转动机翼发出的巨大声响,悬停在了歌长歌的头顶,大风吹的歌长歌头发四处乱飞,还把沙子吹进了他的眼睛。
因为这里已经没有大块的平整空地了,所以直升机并不能降落,歌长歌等人此时需要等对方降下绳梯再以此爬上去。
歌长歌四下张望,甚至看到了出现在今天新闻上的那个医生。他还在那里继续对比较紧急的患者进行着治疗,听在一旁的家属说,那位医生到现在只休息了一个小时。吃早饭时,随便往嘴里塞了个馒头,就继续帮一个伤员处理伤口去了。
他感觉这个时候大家好像都没有那么怕了,有了希望。但即使伤员已经救回来了大半,这里的废墟还是实打实的倒塌在这里。
而之前那神秘男子造成的火焰似乎也没有完全熄灭,还在一些并没有什么危险的地方独自燃烧着。
歌长歌回过神来,绳梯已然放下。亨特和歌长安两人随手扒拉了两下就爬了上去,看起来丝毫不费力。
而乐无邪则更是直接缓缓升起飞了上去,只留下歌长歌一人因为没有爬过绳梯,即使是他的体质很好也依然在上面手忙脚乱的好一阵才成功爬了上去。
直升机内的空间很大,大概足够坐下六到八人,如今他们只有四个人坐着,显得相当的宽敞。
歌长歌回头望去,他在空中看满了这里的整个废墟,那里曾弥漫着硝烟。如同有着即使被扑灭了也会再次燃烧起来的火焰。
下方的群众们也直直的盯着那台直升机,或许是他们认出了登上直升机的人里面有和那个怪物战斗的少女吧
歌长歌也向着他们的脸上望去,那是被攻击被摧毁的悲又是绝境中得救的喜。这种奇妙的情感在群众的脸上交织着,甚至感染了歌长歌,令他也感受到了这种情绪。
在这场无意的对视中,或许两者连对方的脸都没看清楚,但却能很清晰的感受到那彼此的感受。
人,总会想要在绝望当中,伸手抓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