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二七的视线中，幻象产生出的星光越来越多，把她迷得不停嘟囔。
    “闪闪的……”
    “好……好……喜欢……”
    忽然，她头一阵刺痛，踉跄的往后退了几步。
    一些奇怪的声音出现在她脑海中。
    [喜欢吗？那就去把它们通通揣在手里。]
    [若是他们不肯让你揣走，那就将他们全杀了！]
    [杀了，全杀了！]
    这些都是长时间浸泡在血河中，精神被侵染的结果。许多情绪不一的声音占据着她的一部分大脑，极大影响了她的心智，并诱惑着她走向深渊。
    三二七目前处的状态，就像是刚织出来的轻薄柔顺的白纱，极易被污浊的水侵染，变得灰暗。
    在声音的唆使下，她半蹲身子，铆足劲儿挥舞着爪子冲向魔龙。
    在外边的，是断了一条腿的年迈魔龙，他反应非常迟缓。
    三二七在幻象的指引下爪子毫不犹豫地刺入了他的身体，本以为抓住了“星星”，可这时“星星”窜到了魔龙身体的其他部位。
    于是三二七划拉着手，抓了上去。
    尖锐的爪子在魔龙的身上留下深深的抓痕，于是体内的血早就流干了，那年迈的魔龙一点感觉都没有，淡淡地看着三二七切割着自己的身体。
    其他的魔龙见了这番场景，抱作一团，害怕得浑身发抖，眼中尽是恐惧。
    但他们不敢惊叫出声，这样的话，墨九卿会比三二七更先杀了他们。
    他们笼罩在恐惧中，看着三二七在离他们几个身位的位置杀害掉一个又一个自己的同胞，隐忍的呜咽声充斥着昏暗潮湿的监牢。
    同样隐忍的，还有将重心放在一条腿上背靠着墙欣赏了许久的墨九卿。
    在双方都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抛弃的信徒死在了自己口中的神明的手中；未觉醒的神明亲手杀死了自己不多的信徒。
    啊……多么让人陶醉的一幕啊。
    所以他不想发出任何声音打搅了眼前这一幕，他要完全沉浸地聆听灵魂惊颤的声音、利爪撕碎血肉的声音以及往昔神明堕入黑暗的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名被挤在中间较为年轻的魔龙跌跌撞撞来到三二七身前，主动握住后者的手抵在自己的心口。
    “杀了我……快杀了我吧……”
    他们逃不出这里，横竖都是一死，不如早些死了让自己沉重的灵魂得到解脱。
    “啊？”
    三二七不解地歪头看着他，手里的动作也没停下，轻松刺穿他心口薄薄一层鳞片，刺入血肉中，抓住了他的心脏。
    [快点拉出来呀！]
    [那里边的是最闪亮的，快动手！]
    噗嗤——！
    三二七将魔龙的心脏掏出来，后者瞬间失去生机倒在地上。
    她低头嗅了嗅手中温热的心脏，皱着眉脖子往后缩了一寸。
    好难闻，不喜欢。
    她又看了心脏几眼。
    骗人，一点都不闪。
    她爪子稍微使劲儿，将心脏捏得粉碎。
    看到这一幕，墨九卿还是没能忍住，抬手鼓起掌声。
    “是个做兵器的好料子。”
    他没让三二七把监牢内的魔龙杀完，留了一半用来继续钓藏在魔界中的“猎物”。
    之后他把三二七丢在了魔族与人族交战的前线，让她在那里通过杀戮来增强实力，并一定程度上削弱人族修士的数量，不过这个过程中也有不少魔族死在她的爪下。
    有部下向墨九卿反映过，不过他们都迎来了被墨九卿一言不发斩头的结局。
    不就是死了几个魔族？没有什么能比把介麟血脉的化身培养成杀戮机器更重要。
    于是乎，在前线作战的魔族不仅要对抗人族，还要时刻注意着离三二七的爪子远些，不然会有被抓成碎片扣掉魔核的风险。
    更更要命的是，他们又不能对四处乱窜的三二七下死手！毕竟那是他们的小统领大人忙活了一两百年才成功融合介麟血脉诞生的半妖。
    三二七白天被扔到战场里，晚上便带着一身伤被扔进血河中浸泡，进行精神上的折磨。
    又过了一段时间，她已经被墨九卿培养成了完完全全的麻木的杀戮机器，很多时候她都会在妖兽好战天性与魔核的弑杀凶性一齐影响下，主动跑出魔界去猎杀其他两族。
    料她也逃不掉，墨九卿干脆将她放养，偶尔通过嵌在她体内的魔核锁定她的位置，要是差点被实际相差太大的对手打死，只需要牵动魔核就能将她拉回烬泽谷，再扔进血河续续命。
    反正无论如何，她都是逃不出他的掌心。
    只是这样久了，难免会出现一些小插曲。
    ——
    去往尘渊谷的森林，一队开阳宗弟子正匀速前进。为首的拿着地图的，是他们的大师兄叶流泓。
    “大、大师兄！”位于队伍中间的一名弟子忽然高举手大喊，从他扭捏的动作和忍耐的表情上来看，似乎是……
    尿急了。
    “什么事？”叶流泓问。
    “我、我实在是憋不住了，能不能离开一小会儿去小解？”
    “哈哈哈哈哈哈！”队伍爆发出整齐的取笑声。
    叶流泓有些无语，但还是同意了他的请求。毕竟不同意的话，他应该会被憋死吧。
    “快去快回，这森林妖兽众多，久待不安全。”
    “是！”
    那弟子夹着腿，迈着小步伐去到一处茂密的草丛释放自我，身心顿时舒畅了许多。
    就在他准备回到队伍中时，他忽然感觉有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的后背。
    他连忙摸向藏在袖中的冰爆符，小心翼翼地转身。
    莎啦啦——
    浑身浴血的三二七钻出草丛，舔着手背上还温热的妖兽血液，直勾勾看着那名弟子。
    [筑基中期啊……倒也还行。杀了他的话，你就又能拥有一枚闪亮的心脏哦～]
    赤瞳闪烁诡异的光，三二七瞬间跃离地面，双手幻成龙爪，脸上浮现点点黑色鳞片。眼睛瞄准弟子的心脏，冲了过去。
    “半、半妖？”那名弟子语气紧张地发颤，应对危机的反应倒是挺快，他掏出宗内元婴长老绘制的冰爆符挡在身前。
    注入灵力的瞬间，符纸上生出许多蕴含大量灵力的冰晶。随后它们脱离了符纸表面，朝着三二七飘去。
    三二七立即释放魔气与其碰撞在一起，但她的实力明显低于绘制冰爆符的元婴长老。
    虽有龙鳞护体，表面上看没有致命伤，但她的眼睛却被飞舞的冰晶刺伤，甚至还有一股凛冽的寒气侵入经脉，让她的反应慢慢变得迟缓。
    眼睛看不见，让三二七非常没有安全感。
    更重要的是，她看不到那些扑闪的星星了。
    本能的驱使下，她捂着刺痛的双眼跌跌撞撞地逃走了。
    “这、这就走啦？”
    那名小解的弟子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长老的绘制的符效果就是好！就是有亿点废积分。”
    忽然，又是一阵叶片摇晃的沙沙声，另一名开阳宗弟子走了过来。
    小解的弟子看清来人，问：“顾师妹怎么来了？莫不是也……尿急了？”
    “……”
    “我只是感受到冰元素的波动，来瞧瞧师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顾念希说道。
    “敌人已经被冰爆符赶跑了，是一只……阿嚏！”小解的弟子被空中残留的冰晶散发的寒气冻得直哆嗦。
    “不……不愧是长老绘制的冰爆符，真冷啊……”
    他看着一旁无事的顾念希，“顾师妹不觉得冷吗？哦，我忘记顾师妹是极品冰灵根了。”
    顾念希无奈叹口气，掐诀唤起一阵风吹散冰晶，“师兄还忘了，我也是极品风灵根。”
    ——
    另一边，眼睛受伤看不见的三二七像只受了惊的小鹿迅速乱窜，靠着低微的神识来大致辨别周边的事物。
    出了森林后，她神识探查到前方又有一名人族修士。
    她立即弓着身子，摆出战斗姿态。
    听到动静，莫少煊挑破手中只剩半截身体的魔族的魔核。然后将炙殃剑扛在肩头，转身正面对着三二七，微挑眉，“霍，半妖？”
    “听说半妖祭剑可短时间内削弱剑中之灵实力，正好就用你试一试此事的真假。”
    他目光下移，看到三二七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又感受到那极不稳定的气息。
    “反正看你这样子……貌似也活不了多久，不如让我痛快地结束你的生命咯。”
    说完，他爆射出去，一个走位，瞬间来到三二七的背后，手腕翻转，剑刃对着后者头上的角挥砍下去。
    三二七凭着灵力的波动感知莫少煊大致的位置，转身、两爪高举，一气呵成，生生接下了炙殃剑。
    “！”莫少煊面露惊色，“看你个子不高，巴掌还没刚才那个魔族的魔核大，居然能接住我这一剑。”
    “等会儿可得让我好好看一看你是什么妖兽血脉。”
    簌簌——，三二七身上燃起一层黑色火焰，攀上炙殃剑，迅速缠绕在了莫少煊手臂上，灼出一条火蛇般的伤痕。
    身怀火灵根，竟然会被火焰烧伤？
    莫少煊收剑后退几步，想方设法扑灭手臂上的黑焰。
    “真是诡异的火焰。”
    “越来越期待你是否能成功验证祭剑一事了。”
    左手中幻出一把炙殃剑剑影，莫少煊整顿好身影，两手交叠在身前，眸色一厉，他要认真了。
    他是想认真的，奈何现实不允许。
    “是在那边么？”有人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嗯，我能感受到些微冰元素痕迹。”还有一个人。
    “貌似有灵力的波动，不会又有倒霉蛋被那半妖攻击了吧？”
    “这地方怎么有这么多人？”莫少煊不解，偏头看到在仔细分辨声位的三二七，猜测：“不会是来和我抢半妖的吧？”
    “那可不行，我好不容易才遇上一只！”
    说完，他趁着三二七被寒气侵蚀得站不稳的时候，收了炙殃剑，手握成拳，对着三二七的脑袋重重敲了下去。
    “呜哇！”
    三二七痛得叫出声，随即两眼一黑晕倒下去。
    莫少煊提着她的尾巴，御剑离去。
    祭剑一事还是回到宗门再做吧！
    稍后，顾念希与先前小解的弟子来到三二七倒下的位置。
    后者指着地上几道滑痕，“看，有打斗的痕迹。”
    顾念希就着痕迹分析：“半妖许是在长老的寒气侵蚀下倒下，另一名修士趁着机会成功将她击败。”
    小解的弟子点头，认同她的猜测。
    之后两人一起离开，回到了队伍中。
    一盏茶的时间后，莫少煊提着晕过去的三二七，飞速回到了天玄宗。
    只不过刚踏进宗，就碰到了同样外出捡垃圾刚回来的天玄宗宗主，他的师尊——江引尘。
    两人尴尬地大眼瞪小眼，各自将自己手中的东西往身后藏了藏。
    “哈哈……师尊，真巧呢，您也刚回来呢？”
    江引尘半眯着眼，打量着他。
    这态度，不对劲。
    他看到了被莫少煊提着的半妖，问：“哪儿来的？”
    “啊哈哈……这……”莫少煊抠脑袋。
    要怎么瞒过师尊呢？
    不等他解释，江引尘又问：“难不成你……见到这半妖身中寒气，一时间生了怜悯，想用火灵根驱散她体内的寒气？”
    “啊？”莫少煊没缓神来。
    都什么跟什么啊？
    江引尘啧啧称奇：“稀奇啊。”
    “一向打打杀杀的老四竟然也会有怜悯之心？”
    “不是……我……”莫少煊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算了，就这样吧，他现在只想回昊煊峰进行祭剑。
    这时，江引尘忽然指尖小幅度勾动，三二七瞬间脱离了莫少煊手中，来到他身边。
    “？！”莫少煊吃惊地看着空空的手，望向江引尘，“师尊，您这是什么意思？”
    江引尘清了清嗓子，昂首，“为师很是欣赏你的怜悯之心，不过治疗这个小家伙的事，还是交给为师吧。”
    莫少煊白了他一眼，“您怎么还装起来了？”
    江引尘虽是他们的师尊，但平日里他从来都没有身为“师尊”的模样，很少会自称“为师”。忽然来上一句，叫莫少煊难以适应。
    “咳咳……为师的事，少管。”说完，江引尘带着怀里一堆破烂以及三二七消失在了原地，留下莫少煊愣在原地。
    “诶，师尊！”
    “那是我带回来的啊！”
    “您这不是……抢劫嘛！”
    莫少煊抱头苦恼。
    怎么偏偏就碰上爱捡东西的师尊了呢？！！
    这下，半妖是要不回来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