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够了没？”裴霜尽冷声发问，声音又低又沉。
    宋归程转头看他，从裴霜尽的眼睛里望见自己现在的样子，脸色泛白，冷汗打湿头发黏在额头上，看起来没什么人气。
    宋归程很想说没有，可是他忍住了，道过谢后捡起书包乖乖站直，一边打量周围的环境一边思考这次的任务。
    这里是一个偏僻的车站，几个穿着西装的上班族和身着学生服的学生稀稀落落地站在车站廊檐下，轨道因为使用年代久远隐隐生锈，被焦黄色的枯草和落叶洋洋洒洒铺满，看起来颇为荒凉。
    他朝身后望去，近处的建筑群低矮紧凑，农田水道穿插其间，应该是日本的乡村。
    远处，白云依傍青山，阳光穿透云层，看起来绵软且蓬松，太阳未曾全盘露面，可应该是个十分舒适的天气。
    宋归程眯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的原因，总觉得白云蒙着一层阴翳，连带着清新的乡村景色都带上说不清道不明的森然。
    车站边矗立着凌乱的电线杆，电线交乱错杂，小鸟停住又飞起，宋归程多看了两眼，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他收回目光，在记忆里搜寻任务的内容。
    副本的名字是明德义塾高校，他摸了摸胸前的名牌，就是他就读的高中，衣袖随着他的动作往上缩了一截，宋归程这才发现自己露出的手臂上满是青紫的痕迹和自残的伤疤，扭曲的刀疤密密麻麻，猩红又刺目。
    宋归程瞳孔微微一震，刀疤倒是很好解释，但这些青紫的痕迹很明显是有人殴打造成的，新旧交杂，很是骇人。
    是家暴，还是……霸凌？
    宋归程揉了揉眉心，一时间没法确定，他并没有关于学校和家庭的记忆。
    单人副本和多人副本最大的不同就在这里，在单人副本里他会扮演副本里的原住民，多人副本则会以外来者的身份进入。
    「小村丧事」里他明显也扮演了小村民的角色，不过那个副本只是e级，人际关系简单、场景很小，不容易穿帮。
    而这个副本明显不同，无论是人际关系还是场景都扩大了许多倍，也更加真实，他得谨小慎微才行。
    主线任务是，是谁杀了她？
    语气强烈，触目惊心。
    自从进入c级副本之后就很少有指向性这么明显的任务了，不过这种指向可能是误导也可能有更深的含义，宋归程无意识摩挲着自己的小拇指。她，是个女孩子，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和他是一个学校的，否则不必给他安排一个学生的身份。
    宋归程环顾四周，看到了几个和他校服相同的男生女生，十六七岁的年纪，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肆无忌惮地交谈欢笑，脸上洋溢着青春灿烂的笑容，生机勃勃，充满活力。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裴霜尽，背着简单的黑色双肩包，深蓝校服干干净净，齐齐整整，不做花里胡哨的装饰，背脊挺拔，在杂乱的氛围里捧着一本书安静地看着。
    这样的他流入人世，也似乎沾染了几分温度，从神座上走下来，变成了一个受学生注目的俊美学霸，无法被琐事尘埃淹没，既普通又不普通。
    宋归程捏了捏肩上的书包带，仿佛真的回到了校园时代，两人只是不谙世事的学生，生活里只有草稿纸、试卷、学业报告书、汗水、粉笔灰和老师的口水在乱飞，一切都在重新开始。
    可他知道不是，这里不是普通的现实世界，他们都不是普通的学生，这里有血腥和恐怖，鬼怪和杀戮。
    宋归程眼眸黯了黯，很快就恢复正常。他检查了一下系统背包，道具都完好无损地躺在里面，怀表却彻底不见了，他瞥着空空如也的格子，心里怅然若失。
    小花还没醒来，她似乎又长大了一点，以前格子里还会留点空隙，现在把整个格子占得满满的。
    他隔着屏幕轻轻摸了摸小花地脸，以前小花在不觉得，现在一时间听不到她叽叽喳喳地叫妈妈了，宋归程还觉得寂寞起来。
    左手腕的手表还在，现在是早上七点半，上班和上学的高峰期，即使这个时间段车站也没有很多人。宋归程猜测有不少人应该坐第一班车就走了，这里看起来离中心金融圈很远，通勤要花不少时间。
    他摸到口袋里的智能机，拿出来一看，款式老旧的智能机，白色边框有些泛黄，屏幕还摔开一道裂纹。
    黑色的屏幕照映出他现在的模样，副本把他推进了久未谋面的少年时光，17岁的他长相和成年后差异不大，只是这个副本里他的脸颊过分瘦削，刘海长得遮住眉毛和眼睛，低头垂眼时颇为阴郁。再架上一副黑框眼镜，就是妥妥的阴暗死宅。
    宋归程摸索了下手机，功能齐全，还有信号，他翻了翻联系人，发现里面只有寥寥几个人，渡边老大，中野二哥，还有一个田中老板。
    通话记录很少，大部分都是短信，最新的一条是昨晚凌晨两点多，渡边老大给他发的早餐清单：三明治2个，饭团5个，豆奶6个，俨然一副命令的口吻，显然是使唤他使唤惯了。
    中野则恶心得多，发了很多裸照给他，还威胁他给自己发裸照，幸好每次都被他糊弄过去了。
    宋归程手指收紧，眉头紧皱，表情难掩厌恶，把照片一张一张删掉。
    他半捂着手机往上翻，仔细地一张一张点过去，批量删除，只是太多了，要分好几次。
    宋归程紧皱眉头，照片上满是黑色的毛和油腻的肥肉，他眼睛闭了闭，被狠狠辣到了眼睛。
    要长针眼了怎么办？！
    他正删得专心，没注意到旁边打闹的学生脚崴了下，直直朝他撞过来，手机一下子飞出去，正好掉到裴霜尽脚下。
    宋归程呼吸停了下。
    不要捡！！他心中怒吼，一个飞扑，还是没拦住，裴霜尽已经捡起来了。
    他大概是看到了屏幕上的内容，很明显地迟疑了下，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然后面不改色地把手机递给他。
    宋归程面部僵硬，不知道做出什么表情合适，只好木讷道：“谢谢。”
    两人手指触碰了下，裴霜尽身上的温度比平常人低很多，宋归程忍不住想替他暖暖，对方已经把手缩回去了。
    宋归程深吸一口气，那个姓中野的，老子鲨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