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澈声音落下，沈宓整个身子僵在原地。
    她其实早就猜到，可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与长陵王相见。
    长陵王和裴婉的事情，她是知道的。
    听说，长陵王从战场回到京都后，看到裴婉的尸体，整个人都疯了，后来就消失不见了。
    没想到，如今那传说中的人物，还站在自己面前。
    长陵王见沈宓眼眶红了，小心翼翼的走到她身旁。
    他自责道:“宓儿，是爹爹对不起你。”
    “让你孤苦伶仃，在外受这么多苦。”
    “我以为，你……”
    男人的话在唇边戛然而止，沈宓抬眼看他，心中五味杂陈。
    慕容澈道:“陵王殿下，我们换个地方吧”
    长陵王点头:“好。”
    慕容澈一只手抱着煜儿，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抓住沈宓手腕。
    “宓儿，见到你爹爹，你应该高兴。”
    “怎会是这般神情？”
    “你难道不想见到他？”
    沈宓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不是的，我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虽这般说，可沈宓心中却有种难以说出来的感觉。
    煜儿在慕容澈怀里，担心道:“娘亲，你别伤心。”
    “娘亲见到爹爹，应该高兴的。”
    沈宓吸了吸鼻子，见煜儿盯着她，也不想孩子看到她这般模样。
    “娘亲没伤心。”
    慕容澈伸手拉着沈宓的手腕，往亭子里走。
    “终究是有这么一天，要面对的。”
    “他是你父亲，是不争的事实。”
    “长陵王这么多年，也受了不少的苦。”
    沈宓自然知道。
    其实对于长陵王，她是期待的。
    可是又是陌生的。
    毕竟，自她出生，就从未见过长陵王。
    也只是从江玄的口中知道，她的父亲就是长陵王。
    父女二人初次见面，陌生也很正常。
    她只是心疼长陵王和裴婉这对苦命鸳鸯。
    年轻时候的长陵王，是离国战功赫赫的战神。
    裴婉，是离国第一美人。
    可是因为一场阴谋，二人落得悲惨结局。
    她不该怪他，也没资格怪他。
    日落，夕阳将整个院子镀上一层浅金色。
    沈宓和裴柔，纪丞相还有虞子安，石砚清，慕容澈等人，同长陵王用了膳后，沈宓就被裴柔叫去庭院里。
    庭院里，光线还不算很暗。
    夕阳将面前男人的影子拉得修长。
    沈宓看着面前男人的背影，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男人听到动静，转过身来，一双深邃的眼眸，落在沈宓的脸上。
    他表情似愧疚，又是心疼。
    沈宓是他和裴婉的女儿，这么多年，沈宓受了那么多的苦，是他这个做父亲的失责。
    如今孩子长大了，生得亭亭玉立，会不会恨他？
    恨他这么多年，父亲这个角色的缺失。
    恨他没有护住裴婉，让她在燕京受了这么多的苦？
    恨他没为裴家报仇，害她险些落入坏人之手？
    他微微握紧了手，低声问道:“宓儿，你可怪爹爹？”
    “这么多年，爹爹从未去寻过你，任你在燕京沈家自生自灭。”
    “是爹爹的错，爹爹没护住你母亲，连你也……”
    他顿了顿，继续道:“如今再见到你，爹爹却无颜面对你。”
    沈宓站在原地，不知道如何开口。
    她摇了摇头:“我……没资格怪你。”
    “我在燕京很好，有沈家的人，有朋友，有夫君孩子，我过得很好。”
    她顿了顿，继续道:“只是，母亲惨死，仇人未灭，我心难安。”
    “我也曾听说过，你们年少时的遭遇。”
    “这一切都是仇人设计，我又如何能怪你？”
    “只是，你我二十年未见一面，突然就出现在我面前，我不知如何面对。”
    “我……”
    沈抿了抿唇，话在嘴边戛然而止。
    长陵王也知道沈宓的感受。
    这二十年来，他突然出现，她一时难以接受。
    也难以与他如普通父母那般相处，也很正常。
    可他亏欠沈宓的实在太多了。
    沈宓是他和心爱的女人的孩子，他想用自己后半辈子，弥补这个她。
    长陵王道:“血仇一事，爹爹来。”
    “我曾听闻，你在燕京九死一生，险些命丧黄泉。”
    “爹爹没有想到你还活着，还嫁给了睿王，有了自己的孩子。”
    “这么多年，是爹爹愧对你。”
    “若是可以，爹爹今后想弥补你。”
    夕阳下，庭院内骤然安静。
    沈宓沉默不语。
    她其实根本不想要什么弥补，只想将血仇报了。
    长陵王见她不说话，走到她身旁，伸手将一个匣子递在沈宓手上。
    “这个，是你母亲留给你的。”
    “当年我出征前，与你母亲拜堂成亲时，你母后就说，若是我们有一个女儿，就将这东西留给你。”
    “当年你母亲生下你就被人陷害，被离帝下令处死。”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你还活着。”
    “我想过去燕京寻你，将你带在身边，可裴家满门冤仇未报，我也不能将你置身于危险之中。”
    “便是想着，报了血仇再去寻你。”
    沈宓接过匣子，那黑色匣子沉甸甸的。
    她抿唇道:“我没怪你，也没恨你。”
    “你有你的苦衷。”
    长陵王道:“你每年的生辰，爹爹都记得。”
    “匣子里，有爹爹每年给你准备的生辰礼。”
    “我想着有朝一日，见到你时能一并给你。”
    “这么多年，是爹爹对不起你。”
    “对不起你母亲。”
    “这几日，你安安生生在纪府待着，裴家的仇，爹爹去报。”
    沈宓点头:“恩，我听……爹爹的。”
    听到沈宓说出‘爹爹’二字，长陵王眼眶逐渐红了。
    她没怪他，她愿意认他。
    二人沉默片刻，一个细微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
    一身黑衣的煜儿从花坛里钻了出来。
    “娘亲。”
    他走到沈宓身旁，抱着沈宓的大腿，又睁着葡萄似的眼睛看向长陵王。
    长陵王缓缓蹲下身子，看着煜儿。
    “你叫什么名字？”
    煜儿道:“慕容煜。”
    长陵王笑道:“那你可知，我是谁？”
    煜儿点头:“娘亲的爹爹。”
    “我是你外祖父。”
    长陵王将煜儿从地上抱起来，宠溺的看着他。
    “外祖父以后，给你买好多东西。”
    他又回头看向沈宓:“宓儿，天色不早了，我还有些事要与睿王和丞相商议。”
    他又看向煜儿:“让这小家伙，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