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儿?”萧正轻轻唤了一声。
方才萧清在梦里时,萧正一直看着她,眼见着她的表情越来越惊慌,想要叫醒她,却又不敢叫,直到她猛然睁开眼睛。
萧清茫然地抬头看萧正,手还是不曾松开。
看着看着,萧清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还一边掉眼泪一边笑。
笑得挺难看的,眉毛和嘴角都不受控制地抖动着。
萧正也看着萧清,满目慈爱。
“清儿,把假面摘了,让爹看看?”
萧清一怔,此时才想起,自己还戴着假面。所以,父亲根本都没看见她的模样,就认出了她。
萧清手忙脚乱地把假面摘了下来,露出了自己的脸。
这张二十年都没有什么变化的,与萧正的记忆完全重合的清秀的脸。
唯一变化的,大概也只有萧清的眼神了。这双眼睛里,终究是多了一些内容。
“爹,你还认得女儿吗?”萧清带着一点哭腔,虽是开个玩笑,却让萧正听出了真实的委屈。
萧正摸着萧清的头发,柔声道:“怎么会不认识呢?爹每天想着的,不就是你吗?”
萧清伸手摸摸萧正花白的头发,又摸摸他脸上的皱纹,就像是一个刚刚能视物的孩子,什么都想用手触碰,来确认其真实存在。
萧正便任由她在自己脸上摸着,什么也不说,只是看着她。
“爹,你怎么不说话?你能不能多说说话?”
这话说得萧正心里很酸。这句话里,有太深的不安全感。看到,触碰到,都还不足以让萧清安心,她还要听到。仿佛这其中任何一项、在任何一个时刻不能被确认,她就不能相信,父亲是真的回到她身边了。
“好,多说些话。多说些话给清儿听。说些什么呢?”
这问题原本漫不经心,说出口时,却让两人都怔住了。
是啊,说些什么呢?
说说这二十年是怎么过的吗?他是怎么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洞里消磨了二十年?她又是怎么在洞仙谷里韬光养晦,只为了有朝一日找到他?
要怎么说呢?
没法儿说。
萧清无数次想过,等到真的与父亲重逢的时候,会有多少过往要互相诉说,可是真到了这一天,似乎什么也不想说了。
因为,不管又多少过往,在这一刻,都不重要了。
“就先说说接下来该如何吧。”凰古走了过来。
“小古。”
“凰小友。”
“抱歉,不是故意偷听,只是,我们该想想接下来怎么走了。”
两人当然知道凰古不是故意偷听。萧正起身,想要郑重地向凰古道谢,却被凰古抢了话:“前辈不必如此,萧家与龙凰两家世代交好,我们本就是理应出力的。更何况,前段时日,我们一直住在洞仙谷,清儿姐姐对我们颇多照应,所以于情于理,我们都不该袖手旁观。道谢的话,前辈就莫要再说了。”
萧清有些想笑,这四个孩子里,负责插科打诨、四处套消息的总是龙寒,而负责打官腔的,就总是凰古。
“接下来怎么走,也没有什么需要打算的,都到这儿了,你也不必再送了。我们两个回洞仙谷,自己应付得来,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你快去找凌儿他们吧。知道你放心不下。”萧清明白得很,凰古是一刻也不愿离开龙凌的。
凰古也并没有因此而不好意思,他对龙凌的心思,向来是人尽皆知,唯独龙凌不知。他都已经习惯了。
不过,此时却不是只想着回到龙凌身边的时候。
“清儿姐姐,以你们的修为,从一开始,我便不必相跟的。”
两人立即明白了凰古的意思。
两个快要进入无我境的人,怎么也不需要凰古来护送。
凰古之所以陪同,一来是为了掩人耳目,二来,就是为了此刻了。
分别之时,凰古与龙凌对视了一眼,便知对方心中所想是一样。萧正和萧清重逢,必然激动得忘乎所以,除了早些安全回到洞仙谷,很可能什么也想不到。这个时候,凰古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
“依照厉沉所说,厉封留下的人手连他都并不能清楚知晓,我们便更是防不胜防。况且,洞仙谷中究竟有没有暗子,现在还不明朗。萧前辈此时回去,对洞仙谷来说,未必是好事。”凰古说得委婉,其实就是,萧正此时回洞仙谷,或许会给洞仙谷带去无妄之灾。
“是我疏忽了。”萧清皱眉道,“那应当如何呢?除了洞仙谷,又能去哪里呢?”
萧清感到很无助,她不想连累洞仙谷,也不想连累其他任何人。
“不,我还是可以回洞仙谷,只是要换张脸,换个身份。”萧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