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心情总是转瞬即逝的。就像旧古岸港的晴空,一去不返。
毫无建树的三日之后,天气逐渐阴冷起来。厚厚的乌云笼盖着这片古老的土地,西港的海风和大宫羽和河风交替吹打着土地上鳞次的建筑。两人又结束了一日的奔忙,在傍晚时分一起回到了旅店中。
空气沉闷而凝重。月想又径直趴在床上,脸贴着更加湿臭的劣质床单,一声不吭。窗儿又冲泡着那叫不上名的药剂,咳嗽声似乎比之前还要强烈。
不知多久过后。斜斜的雨丝,划过天际。一道道地,逐渐织成了密网。又仿若一首安歌,让古港的一切遁入沉寂。
窗棂敞开着。雨丝飘进了房间中,打在了窗儿的脸上。他闭着眼,感受着那湿热中带着的淡淡海腥味,那一瞬间竟感受到了些抚慰和快感。
“关窗户。”
直到月想。冷冷地。有气无力地说道。
“……”
但前者显然还陶醉其中。不知是否听到。
“把窗户关了!”
月想。用不大。却分外严厉的声音道。
“…….哦。”窗儿这才回过神来。不舍地合上了窗扉,告别了这来自上天的恩惠。
“别那么凶,想儿哥,”
然后。他终于忍不住,开口直言道,“我知道三天了还没找到法子,你很烦。我也知道我们剩下的钱不多了。但是……”
他观察着月想的神情。试探着继续道,“大不了边打工边继续找嘛。或者再去找找那家老板,或者其他认识的熟人,也行。对吧?咳、咳、”
“谁去打工?”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月想直接回复道,
“你吗?就你这状态,能行吗?”
在他的咳嗽声中。
“还不是要我去。不想再当要钱的乞丐的话。”月想毫不留情地,继续道,“还不是要靠我。又要靠我。”
“唯,想儿哥。”
“都这么久了。还是要靠我。”
“月想。”
“你就不能,自立一点吗?”
“张…..月想!咳、咳、”
窗儿脸咳红了。但还是一脸严肃地,看向他的伙伴道,“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
“难道这一路以来。不是我们两个一起走到现在的吗?少了谁,能行吗?”
“是啊,”月想低声认可道,“少了谁,怎么行。唉。”
言语中。却带着悲凉的情绪。
“……”
窗儿扶着桌子。缓缓走到了床沿,慢慢坐下,“你怎么了,想儿哥?”
“我没什么。”
“是不是那天,那个老婆婆的房间,让你看到了什么?”
“没有。”
“告诉我!”
“……”
“你到底,怎么了?”
“……”
月想终于侧过了脸。看向这个陪他走过了漫长岁月的男孩。眼神迷离着。什么都没说。神情却仿若昭明着,这样一句话:
“我怎么了…….
……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
窗儿不再吭声。
低着头。
旅店外。潇潇的雨声,逐渐透过窗棂。伴随着从孔隙中钻来的风,以及几声让人战栗的闷雷。
“你是看到阿姨他们了吧?”
许久后。窗儿怅然道,“还有……你的家人们。”
“……”月想沉默着。
“我们来这里有多久了?”窗儿的眼睛。渗着泪光,“想儿哥?”
“两年多了。快三年。”月想不假思索道。
“……这么久了啊,”窗儿靠在床头。“是啊。好像是这么久了呢。”
“……”
“我也想他了呢。”
“郑爷爷?”
“嗯。”
“窗儿,听我说,”
突然。一股灵魂深处的动力。驱使着月想撑起身子,看向窗儿,一脸认真道,“我们一起回去吧。”
“…….嗯?”
“我们把这些什么神器都卖了。应该能卖个好价钱,虽然它在我们的世界一文不值。”月想继续道,“然后我们去报那家旅行社。趁机去到三城区,再搭乘那里的航班去纽约,再回到中国,回到雒城。我想一定会行得通的。”
“……”
一阵雷光。伴随着一声响雷。瞬间照白了屋内的一切,
“大不了再去找小林姐。”月想继续。情绪高涨道,“我想她肯定已经回到三城区了,会给我们提供帮助的。就像小秋那样。她肯定已经被安排好回去了。”
“……”
“一定能行的。这样。总比在这里熬下去要好得多。总比继续走下去要好得多。鬼知道,后面又会遇到什么!”
“……”
“行不行啊?”月想看向窗儿的眼睛,“告诉我,窗儿?”
“……”
窗外。
噼里啪啦的雨声。继续吟作着。
海风的气息仿若透过了整个房间。然而房间却比之前的任何时候还要沉闷。
“那,那些算什么?”
“……嗯?”
“那我们一路以来的付出。我们对小世的承诺。还有那么多朋友的留下,和逝去,”窗儿迎着月想的目光。眼泪淙淙地流下,
“那些。算什么?”
“……”
月想继续看着窗儿的眼睛。热忱的情绪不再;目光,也逐渐涣散了。
“那些…..”
他最后说道,
“什么都不算。”
“……”
窗儿愣了一下。然后像泄了气的气球,瘫靠在床头上。
“什么……”
“……都不算吗?”
“……”
“你是这么想的吗。想儿哥?”
“至少现在,是的。”月想轻声道。
“……”
“好的。我明白了。”
窗儿苦涩地笑了笑。亦轻声道。
.
夜色渐浓。骤雨逐渐小了许多。屋内的空气,也逐渐清新起来。
疲惫不堪的两人,终于打算入眠了。
然而两人辗转反侧。无论睡意再浓,也无法再安稳地合上双眼。
他们睡在床的两头。眼睛都望着天花板,目光明明没有交汇,却好像是在,久久地交汇着。
夜。
很多,很多个夜。
他们曾一起走过。
然而再也没有。
比那晚更漫长的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