岷上国乌山镇
奔走在大街小巷中的齐毅没有了听故事时的认真,也没有了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
此时的他才完完全全像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随着自己的心意,用自己的眼睛,用自己的耳朵,用自己的双手去探索、去感受、去经历。
这就是无比珍贵的童年啊,孩子们完全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时时刻刻都在愉悦自己,享受生活。
即便这些街道他们每天都在走,即使这些树木花草他们都见过,但只要有一只飞舞的蝴蝶,或是一群搬家的蚂蚁,仿佛就能让整个世界焕然一新。
所有事物,只要看在孩子们眼中,便带有一种别样的魅力。一个土包就是一座高山,一个水坑就是一片大海,一条崎岖不平的小路就是他们的冒险之旅……
齐毅常常跑着跑着就突然蹲下,走着走着又突然跑起来,完全不在意旁人诧异的目光,更忘了身后还跟着一个老爷爷。
皎洁的月亮缓缓上升,闪烁的星星不停眨着眼睛,同梅殇居士一起注视着眼前可爱的孩子。
古往今来何相似,幼时少闲愁,遨游嬉戏梦方休;
童心稚气叹稀奇,四季乐悠悠,天真烂漫去难留。
在生命最初的这段时间里,孩子们要求的不多,而且最容易满足,他们总是能享有最纯粹的欢喜和悲伤。
但是,慢慢地,孩子会长大,会无可避免地跨进成人的世界。那里同样充满各种新奇的事物,随处都是诱惑和陷阱,让他们在真我和欲望之间,理想和现实之间摇摆不定……
作为一个过来人,梅殇居士多希望眼前的孩子能一直这样快乐下去,他想用自己的所见所闻以及亲身经历去告诉齐毅:一个人自身世界的自由、充实、纯粹、平和,远比很多身外之物带给他的满足和愉悦要多得多。
看着那一往无前的欢快身影,梅殇居士不禁回想起自己的童年,那时的自己和他多么相似……到处撒野,无所畏惧,无忧无虑,不知悔憾。
梅殇居士看着眼前活蹦乱跳的齐毅,陷入沉思之中。
而就在这时,齐毅却突然安静了下来,低着头规规矩矩地向前走着。
梅殇居士打眼一看,只见一对三十来岁的夫妇,正站在不远处的一座小院前。不用说,应是齐毅的父母无疑了。
“爹,娘。”齐毅走到那对夫妇面前,怯怯地唤了两声。
齐毅的父亲紧绷着脸,没有应声。
倒是齐毅的母亲一把就将齐毅拽到身边,低声训斥道:“你看看现在什么时候了?天都黑尽了!成天就知道瞎跑,皮又痒了是不是?你下午出去的时候怎么和我保证的?”
“最多玩一个时辰就回来。”齐毅虽然一脸委屈,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答道。
“哼,一个时辰?你看看现在几点了?都快两个时辰了好不好!”齐毅的母亲很是不悦。
齐毅低着头咬了咬嘴唇,没敢吱声。
“我看你,明天,还有后天都不要出去了!走,回屋睡觉!”齐毅的母亲也不等他答话,拉着齐毅便往院子里走。
“呵呵,夫人息怒,这不关齐毅的事,是老朽一时兴起,多和他聊了几句。”就在齐毅即将被拉进小院之际,梅殇居士阔步上前,笑盈盈地说道。
齐毅的父母循声望去,这才发现走上前来的梅殇居士,而齐毅也扭过头眨巴着小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院门前红灯笼的映衬下,梅殇居士童颜白发,碧眼方瞳,身如古柏,鹤骨松姿,飘然有出世之姿。
齐毅母亲愣在门边,一时没反应过来。
而齐毅父亲则立即拱手相迎道:“在下齐恒,乃是镇中一亭长,敢问老丈如何称呼?”
“好说好说,老朽自号梅殇居士,常年云游四海,三日前来到此镇,见令郎天资聪颖,秉性善良,思维新奇,谈吐不凡,所以才多聊了几句,此乃我的过失,并非令郎不守时规。”梅殇居士拱手回礼道。
“老居士严重了,小儿顽劣,还劳居士相送,在下着实过意不去,还请居士移步院内,稍作歇息,用点茶水。”齐恒略微欠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齐毅的母亲闻声即刻拉着齐毅站到一边,将门口让了开去。
“好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梅殇居士并未推辞,笑着答道。
“请!”齐恒在前带路,梅殇居士徐行在后。
齐毅的母亲则蹲下身去,满脸疑惑地拉着齐毅低声询问了几句,才一起向着院内走去。
齐恒将梅殇居士请入客厅后,二人分主宾落座。
梅殇居士四下打量,见架上满堆书卷,房中多以书法画作为饰,屋角栽有几盆兰草,盔剑之侧还摆着一张古琴。
看完屋内陈设之后,梅殇居士还有意向侧后方的窗口瞄了一眼,直吓得躲在窗后观望的齐毅缩回了身子。
“风雅之间不失庄重,书剑兰琴皆显气节……不错不错。”梅殇居士点头赞许道。
“老居士缪赞了。”齐恒笑道,心里颇为受用。
“老居士请用茶。”
就在这时,齐毅的母亲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先将茶送到了梅殇居士桌前。
“嗯,谢谢夫人。”梅殇居士颔首示意,并伸出双手扶杯。
“那你们聊,我先下去了。”齐毅的母亲又将一杯茶递给齐恒后,便准备退下。
“诶,夫人且慢,现在天色已晚,我也不便多做叨扰,此次前来实有一事想与二位商议,还请夫人留步一听。”梅殇居士见状急忙出声制止道,看了看齐恒后,又将目光移向齐毅的母亲。
齐恒夫妇听后微微一怔,随后齐恒便示意夫人坐到一边。
齐夫人见状便走到梅殇居士对面坐定,夫妇俩一起看向梅殇居士,很是困惑。
嗯,齐毅这孩子虽然不是自己苦苦寻找的目标,但这样的领悟能力和与众不同的个性,倒是激起了自己收徒弟的兴致,起码比家里那野丫头要靠谱,再说她反正是要嫁人的……
但自己要如何开口,才能显得既不那么唐突,又不降低自己身份,还不让他们多想呢?
梅殇居士叫住齐夫人后,自己反倒暗自踌躇起来。
齐恒夫妇看着梅殇居士若有所思、欲言又止的样子更觉困惑。
在沉默了一两分钟后,齐恒便在夫人眼神的唆使下,缓缓开口道:“咳……老居士有何见教,还请但说无妨。”
“哦,不好意思,老朽有些失态了……是这样的,虽然我与令郎只有数面之缘,但令郎的天资秉性让我很是喜爱,就是不知道我与令郎有没有师徒之缘?”梅殇居士略加思索后,开门见山道。
齐恒夫妇听后面面相觑,即便之前已经有所预料,可真正听在耳中,还是难免有些发懵。特别是齐夫人,眼里满是警惕,仿佛在琢磨梅殇居士会不会是个骗子。
“呵呵,老朽就出生在北边西弥国的坎提城,是一名四海为家的大魔导师。”梅殇居士见状也不见怪,随即笑着自报家门。
齐恒听后面色一变,低着头沉默不语。
而齐毅母亲则神情复杂,她略微思考后才犹豫道:“我们也正想给毅儿请个先生呢,老居士要是不嫌寒……”
齐毅母亲正说着,眼见丈夫目光扫来,即刻就没了下文。
“哈哈哈哈……”梅殇居士听后先是略微一愣,然后捋着胡子爽朗地大笑起来,本来有些尴尬的气氛顿时消散无踪。
“老朽一文不取,只是……令郎若要拜我为师的话,得跟着我外出修行一段时日。”笑过之后,梅殇居士对着齐恒夫妇认真说道。
“这可不行,毅儿还那么小,又是家中独子!这我不答应!”齐夫人听后腾地一下就站起身来,连连摆手。
梅殇居士看着齐夫人的反应先是略一皱眉,接着又舒展开来,随后扭头看向齐恒。
“小兰,你下去给客人准备些宵夜吧。”齐恒并未表态,而是给妻子使了个眼色。
“我……”齐夫人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忿忿退了出去。
“内人见识浅薄,举止无状,让老居士见笑了……请用茶,请用茶。”齐恒说着端起茶杯,对着梅殇居士说道。
“无妨无妨,天性使然,人之常情。”梅殇居士举杯示意后,抿了一小口。
“听说我们岷上国只有三位大魔导师,一位是都城魔法学院的院长;一位在宫中任职;还有一位隐居在乡野,不问世事。不知居士所属的西弥国又有几人呢?”齐恒放下茶杯后,看似随意地问道。
“这……除了我应该也就只剩下一两个了吧,我已经好些年没有回去过了。现今各国的大魔导师加起来恐怕也不足五十吧,至于达到高级水准的,依我看,能有十分之一就不错了。”梅殇居士说到这显得有些落寞。
“哦,对了,你们牧望国立学院的院长高玉堃我认识,是一名土系大魔导师,性情温和,但却很是固执。至于我嘛,既没有官方背景,也没入过哪个学院,只是对雷火两系魔法小有研究……”
梅殇居士一边说着,一边缓缓抬起右手,只见一个暗红色火球赫然出现在他的手上。
接着,明显的灼热感迅速扩散开去,似乎预示着小小的火球,转眼就能化作一片火海。
齐恒不禁将身体略微向后靠了靠,并下意识地运起内力,抵抗炙热的气息。
而就在齐恒准备开口叫停之际,梅殇居士却突然手腕一拧,熊熊燃烧的火焰随即转化为紫色亮光,散发出危险的气息……那火球,竟然在霎那间变成了雷球!
回过神来的齐恒一脸惊愕,急忙起身,满是崇敬地说道:“老居士神乎其技,我等有眼无珠,愚昧迟钝,还请老居士不要见怪。”
梅殇居士听后笑着一挥手,将雷球散于无形,并示意齐恒坐下说话。
齐恒落座后,定了定神道:“实不相瞒,小儿名字是他爷爷给起的,家父在世时曾私下对我说这孩子天赋异禀,今后或许能有一番大的作为。”
“嗯,照现今情形来看,令尊真知灼见,恐非虚言。”梅殇居士捋了捋胡子道,其意不言而喻。
齐恒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不知老居士要带小儿外出修行多少时日?”
“嗯,这嘛……以令郎的资质来看,如果他肯努力修炼的话,用上十到十五年的时间,应该就能达到魔导师的水平,算是略有小成。届时,无论他想继续历练还是出师归家,皆可自便。”梅殇居士想了想道。
齐恒听后若有所思,未再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