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斯泽淡定的拿出自己放在播报台下面的手机，找到通讯录里的一个电话打出去，又点开公放，将手机放在播报台上。
他就不信，出了这么大的事，身为码头方的负责人会不知道。
现在又是在做新闻直播，齐天晟绝对不敢不接电话。
梁山就在眼前，秦斯泽就是要逼他上去。
“嘟嘟”声响了将近半分钟，对方才犹犹豫豫的接起来。
秦斯泽没等对面出声就先悠闲地打起了招呼：“齐总，你好啊。”
对面依然安静。
秦斯泽丝毫不受影响，继续保持轻松平淡的语气。
“青九大桥被货船撞击桥墩，肇事货船「timo 683」是从齐氏地产承包运营的齐安码头开出的，而在今次开航检查单里面，其中一栏指出，货船的操舵装置管道是有问题的，请问你有什么回应呢？”
手机对面还是一片安静，秦斯泽也不催促，几秒之后，才传出齐天晟压抑着情绪的声音——
“我们也咨询过工程专家的意见，这只是小问题，那艘船完全符合出航离港条件，我们才会放行。”
导播在频道里说：“视频电话呼入，工程师学会，接。”
秦斯泽看着镜头，表情温润，没有让报道的方向顺着齐天晟的意思走。
“齐总，我们联系到港城工程师学会，请到了航船方面的专家符博士和我们做连线访问，不如一起听听他的分析？”
演播台右手边整面墙的大屏幕上，出现一个戴着银质边框眼镜，穿着黑色条纹西服正装的男人。
男人头发已经显白，年龄不过70，面容慈祥，看着就让人觉得专业可靠。
秦斯泽扫了一眼手机，显示仍在通话中——
齐天晟现在是想挂电话也不敢挂。
秦斯泽已经完全主导了整个报道的走向。
“符博士，在采访之前，我们再看一次肇事船只「timo 683」今次的出航检查单，以你的专业判断，你认为操舵装置管道出现故障会对船只航行造成什么影响呢？”
符博士正端坐着面对镜头，交叠起双腿，手里拿着一个平板。
“操舵装置的管道出现故障的话，很容易导致船只的液压系统失效，影响舵机运作，在这种情况之下，船会失控，尤其是在桥区水域这种复杂环境，更加容易发生险情。”
“根据规定，检查单上面已经标明这个故障，这艘船是绝对不能够放行出航。”
秦斯泽点点头，又看回镜头，“那我们再看一下事发时候的道路监控片段，看看「timo 683」撞上桥墩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电视机上再次出现苏瑾悠找到的那条视频，和刚才不同，这次是以慢镜头播放。
秦斯泽看着电视上的画面，直接口述播报。
“我们可以看到，「timo 683」原本是正常航行中，在接近桥墩之前，船头已经缓慢向左，看上去是可以避开桥墩的。但是突然，船头又急速往反方向偏离倾侧，直接撞上桥墩。”
秦斯泽又看向右侧的大屏幕，“符博士，你觉得「timo 683」在靠近桥墩时有这样的航行轨迹是不是正常的呢？”
“完全不正常。”符博士斩钉截铁地说，“正常避开桥墩期间，会突然急转直接撞向桥墩，如果不是舵手操作失当，只能是船只本身突发故障。”
他看着手里的平板，继续说：“我们从慢镜头可以看到，船是有避开桥墩的动作，如果继续按照这个方向，完全可以安全避过桥墩。”
“但这艘船突然急转方向，货船失控到撞上桥墩，整个过程时间很短，舵手不可能完成这番操作。”
“所以以我的专业判断，最大的可能，就是操舵装置管道在船行驶到靠近青九大桥时发生爆裂，导致船只失控撞上桥墩。”
“符博士，谢谢你的解答。”秦斯泽收回视线，垂眸看着仍在公放通话的手机，“齐总，按照符博士的专业分析，又重新看了事发经过，你是不是还认为，码头无视故障情况，坚持放行肇事船只出航离港这个行为是没有问题的呢？”
齐天晟那边迟迟没有回应，秦斯泽这次不再跟刚才那样慢慢等，没过两秒就开始催促。
“齐天晟先生，可以回应下吗？”
对面又顿了几秒，才缓缓传来齐天晟迟疑的话语，当中还夹杂着沉重的呼气声，听上去是在尽力压住怒意，可惜没压住。
“我，我……一单事故的发生有很多因素，你们说的只是其中一个。”
他重重呼吸几下，又说：“而且要放行一艘船，也不单是码头，船长也在上面签了名，他也有责任。”
秦斯泽一脸淡定的听着手机里面那道越来越急躁的声音。
心里忍不住暗讽：这个齐天晟，根本不用别人挖坑，他自己就能挖个坑，连人带公司一通埋在地里等死。
身为集团的ceo，遇事就知道逃避。
连这种不负责任的话都说得出来，到了观众耳中，有理也变得无理了。
不过秦斯泽没打算出声提醒对方，只是静静听他继续狡辩。
齐天晟说说停停，最终还是说不下去。
他最后用暴躁的语气说了一句“又不是只有我们的错”就卡住了。
可能旁边有人提醒他，又或是自己醒悟过来说了什么蠢话。
齐天晟最后连招呼都没打就直接挂了电话。
秦斯泽看着手机屏幕上「通话结束」四个字，勾了勾唇角。
演播厅很安静，只剩下手机发出悠长的“哔——”声，响得特别明显。
秦斯泽一脸淡定地挂断通话，收回手机。
齐天晟这下有得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