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凉沉默了,自己家确实多年没有摆过酒,现在起了新楼,李大庆急切想要摆酒,也实属正常。即使不指望礼金赚钱,本身就是入伙喜事,花钱摆酒庆贺也是应该。
妹妹阿玲也支持摆酒,阿妈没有意见,四口之家已有两票赞成,一票算弃权,二比一的投票结果,也注定了要摆喜酒了。
随即,大家商量了摆酒日子,腊月二十七是个吉日,就在这日摆。时间不多,现在就要开始准备。李大庆要负责通知亲朋好友;李凉要负责采购食材,鞭炮烟花;阿宽立即联系大厨和帮工;阿玲负责美化新楼,张灯结彩。
当夜,大厨找好了,是同村的郭年,他的厨艺远近闻名。现在新年前夕,到处都有人家摆酒,请大厨相当困难,郭年推了一个外村的邀请,说服务本村村民优先。
商量好了菜谱,大厨郭年开出了食材清单,李凉第二日就和阿宽一起,到县城采购。
李少权自愿过来帮忙,开了他家里的小货车,负责装食材运回石盘村。郭松的腿伤完全康复了,他暂时负责统筹,宴客当日还要负责迎宾。
猪肉不用买,就在村里买一头别人家的年猪杀,其他鸡鸭鱼牛肉,村里有卖的都尽量在村里买,其他食材青菜香料配料,就在县城菜市场一次性采购。
腊月二十六日下午,三百多斤的年猪杀了,做扣肉用的五花肉,一头猪足够,其余排骨,猪腿等酒席都会用到,不够时再到市场采购。今夜吃一顿杀猪饭,帮工人数不少,估计要在院子里开上六桌。
“宋月婷,你怎么来了?”李凉布置好了自己的卧房,出来到院子中,无意间看见宋月婷在洗萝卜,双手冻得通红。
“没事做,过来帮忙啊。”宋月婷微微一笑,露出贝齿道。
“你回去吧,天这么冷,冻坏了怎么办?”李凉关心道。
“我在农村长大,什么活都做过,你担心什么。”宋月婷不以为意。
见宋月婷坚持帮忙,不肯离开,李凉无奈,只好离去。让阿宽开了车,李凉外出,有一些客户的尾款还没有收到,年前去催一催,新年期间是不能上门催债的。
这一去就是两三个小时过去,回来时天已经黑了,大厨和帮工们已经做好了夜饭,在等李凉回来开饭呢。
众人的兴致高涨,因为东家大方,吃饭前,额外给每个帮工发了两包烟。觥筹交错,话题打开,气氛越来越热烈了。
“宋主任,下午你妈妈来了,要拉你回家,为什么你不回去?”一个女帮工打趣问道,好几个女帮工见宋月婷吃苦耐劳,什么活都抢着做,都对她的印象大为改观,不再抱有偏见。
“我不是主任了,不要乱叫哦。”宋月婷涨红了脸道。
宋妈妈从宋家村过来,虽然不算远,但也有一段路,就为了拉闺女回家,大家都很好奇。被人问起,宋月婷却不愿提,只说不要乱叫她主任,就不吭声了。
“她妈妈呀,拉了宋主任就走,可是宋主任死活不肯,嘿,她妈妈都生气了,说女大不中留呢。”另一个女帮工描述道。
“我也看见了,她妈妈气得脸都歪了,说以后不许宋主任进家门。”又有人道。
“不许进就不进,今夜月婷姐和我睡一屋。”李玲反而兴奋不已,拉着宋月婷的手臂道。
“我妈紧张我罢了,气一气就过去的。”宋月婷道。
李凉听在耳中,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腊月二十七,宴客当天,李凉的舅舅姨妈姑妈等亲戚都已到来,要招待他们吃早餐,中午全部人包括族里的叔伯兄弟全家,都一起吃炒米粉,夜饭才是真正的宴席,亲戚贺客都来。宴席设在祠堂,摆了五十桌,祠堂里面摆不下,有十几桌摆在大门口了。
族里的叔伯兄弟,有一些人将礼金交给李大庆,有的交给李凉,李凉收到后都是折一个角退回去。他觉得不差钱,就该学习岭南之人,请客吃席就是纯粹请客,不收礼金。
安排了阿宽收礼金,阿文登记后,李凉又专门交代阿宽,礼金红包折一个角,当场退回去,说心意收到了即可。阿宽担心被李大庆责怪,李凉表示,这不关他的事,阿宽只要执行就行,他爹要是责怪,也是责怪他。
新村长叫马德华,他和其他村干部接到了邀请,因为感激李凉一家支持美丽乡村建设,全部都来参加酒席。
当夜,石盘村新房祠堂张灯结彩,鞭炮声声,烟花绽放,众多宾客络绎不绝到来。欢快的唢呐声迎接了一批又一批客人。
令吃酒席的客人奇怪的是,负责收礼金的人居然将红包折一个角,就给回他们,说心意收到。他们打听之下,说是东家的意思,终于放下了心,入座后等待宴席开始。
随着铜锣一敲,唢呐声起,银耳花生羹,第一道菜上桌,然后菠萝生炒骨,第二道菜上桌,再然后梅菜扣肉,第三道菜上桌。。。。。。
李大庆则在准备杯子和酒壶,要带上儿女李凉,李玲二人,给每一桌客人敬酒,阿宽阿文负责协助,比如倒酒和饮料。
在给每一桌敬酒的时候,李凉总是感觉不舒服,其实,自己并没有饮多少酒,还很清醒,想了半日,才发觉是自己有被人窥伺的感觉,因此而不舒服。
敬酒的环节,进行到了尾声,他们已经来到了祠堂大门口,要给最后十几桌人敬酒。等敬了四五桌后,李凉的耳中听到了微弱的嗡嗡声,他立即判断出这不是错觉,于是抬头四处张望。
祠堂屋顶边上,正飞着一架无人机,小型无人机。李凉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的耳朵敏锐无比,是听到了无人机的声音,从而有了被人窥伺的感觉,这让他很不舒服。
当李凉再次将目光投向无人机时,却见无人机加速飞行,向远处飞走了。
等敬完了酒,李凉将阿宽和阿文叫到了一边。
“我们村里谁喜欢玩无人机?”李凉随口一问,因为这几年,无人机早已普及,许多喜欢玩无人机的年轻人,或高空拍摄的爱好者,都买来无人机娱乐,或拍摄视频。
“茂华啊,他家花了几万,买了一架无人机呢。”阿文道,茂华是老房祠堂的人,李凉也必定认识。
“哦,怪不得。”李凉恍然大悟,茂华家里有五百亩果园,有时刷抖音刷到他直播卖水果呢。
“别提了,这家伙最小气,我叫他帮忙,给我的柚子林用无人机喷洒一下农药,他死活不肯,说除非按市场价收钱。哼,这么熟都敢要收钱,还老是吹嘘,他的无人机是什么什么型号,一次可装载六十公斤稀释好的农药,飞上天洒药呢。”阿宽不满道。
“你,你说什么,他的无人机载重六十公斤?”李凉心中一颤,紧张问道。
“阿凉,你紧张什么,看你大冷天的,头上冒汗。”阿宽疑惑问道。
阿文看见李凉的反应,神神化化,也觉得奇怪,用疑问的目光望向李凉。
“刚刚我们在大门口敬酒,敬了四五桌的时候,我,我看见一架无人机,小型无人机,不可能是载重六十公斤的无人机,在空中飞行。”李凉面色煞白,道。
“哈哈,那你也不用紧张吧,即便不是我们村的人玩的无人机,隔壁村也有可能有人玩啊,而且你也说了,是小型无人机,又不可能装了导弹,你怕个球?!”阿文不由得笑出了声。
李凉有时候小题大作,比如起楼房,有的地方过得去就行,他非要改这里那里,尽善尽美,还真当百年基业来建楼啊。阿文暗忖。
“阿凉,你是不是饮多了酒,看你吓成这个样,不怕人笑话。”阿宽也道。
“阿文,阿宽,我没有饮多酒,现在我在严肃地跟你们说话。如果我遇到意外身死,你们不要慌张,不要奇怪,更不要去追查我的死因,给我收尸就行。听清楚了吗?”李凉感到事态严重,因此一脸严肃道。
“阿凉,你没有饮多酒,也是发烧吧,什么收尸,什么死因,你在说胡话了,能不能说清楚。”阿宽看李凉不像在开玩笑,于是焦急地问。
李凉忽然有一丝感动,这大概就是兄弟之情吧,阿宽很在意自己的生死呢。
“你们记住我说的话就行,其他的不用知道!”李凉说罢,又用坚定的目光望了望二人一眼,然后转身,快步回到自己家中,跑上二楼卧室。
用钥匙打开木箱,李凉拿起几本书,取出了放在下面的万能面具。
“完了,完了,终究还是完了。”李凉摸了摸面具,手上传来高度类似真实皮肤的触感,喃喃自语。
一时粗心大意,终于酿成悲惨的后果,遇到事情,自己就不能深入思考一下么?
李凉深深自责,或许这就是命运。有人说,性格决定命运,这个结局,不就是自己粗心大意的性格造成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