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橙金色的光芒永远都那么美好,哪怕是再繁忙的人都会为它驻足片刻。
但此刻,所有在机场的人们目光却停驻在了比夕阳的风景更为好看的人身上。
那是个在阳光下飞跑着的青年,他眉目如画,身姿颀长,动作轻盈敏捷,穿过候机大厅的人海时还会对给他让路的人露出一个感激和歉意的浅淡微笑, 而后举着一蓝白一黑色的证件越过了护栏,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直接跑进了正在封锁中的机场。
跑向了远处刚刚迫降成功的那架战机。
战机银灰的涂装被阳光照耀得镀上了一层耀眼刺目的金色,宛若一团阳炎。
而朝着它飞奔而去的青年就像是一只扑向火焰的蝴蝶,义无反顾。
凌司泽用尽全力地跑着,近了,马上就要到了,马上他就能见到那个人了。
终于他看见了一个从战机上跳下来的矫健身影,他面露狂喜,朝着那个人伸出了手,而那个人好像也发现了他,正在朝着他的方向转身。
“司泽。”令他思念到骨子里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呼唤着他。
不,他这一次不会再上当了。
都是假的,都是幻觉,只有那边那个人才是真的!
“司泽,醒醒,别睡了。”那个声音温柔又倦怠,仿佛自己也是刚刚睡醒,在柔声呼唤爱人起床。
不...
“司泽,再不醒醒我就先走了哦。”
凌司泽感觉有一个温暖的手心覆盖在了他的额头,而后这种触感在缓慢消失,就好似手的主人真的准备离开。
“不,不要走!”
凌司泽用尽全力抓住了那只手,人也从那不断重复的梦中惊醒。
“小泽!”手的主人惊喜地呼唤了一声。
凌司泽立刻看了过去,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而后他用那沙哑到几乎发不出声的嗓子唤了一句,“哥...?”
面容憔悴的凌司晟虽然没听清凌司泽的声音,但看懂了他的口型,立刻有些哽咽地应了一声。
而后凌司泽便接受了一系列的详细检查。
第一是因为他睡了半个月。
第二是他居然二次分化成了alpha,真正的alpha,虽然他的外貌体态没有任何改变,但他的身体强度确实达到了alpha的水准,还是顶级的那种。
凌司泽的梦想就是开战机。
如今梦想成真,朋友们前来探望的时候都对此表示了祝贺。
然而凌司泽本人的兴致却并不高,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比以往更加冷淡。
如果说曾经的凌司泽是端架子伪高冷,那如今的他是真的从里到外冷得像是一块万年坚冰,仿佛彻底变了个人。
凌司泽没有向任何人询问许言的情况,而其他人也完全不敢在他面前提及这个名字。
直到他见到了上头派过来给他看病的心理学专家。
他的熟人,也是他的同学,夏凉。
凌司泽极为平和地和她聊着天,一双冰蓝眸子却无比冷漠,其深处仿佛沉淀着无边的暗红。
“你为什么不问问许言的后事是如何安排的?”夏凉见聊了半天毫无进展,便只能直入主题。
“全国的人民都在为他哀悼,这便够了。”哪怕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的代号。
战死于蓝天,这对许言而言恐怕是梦寐以求的归宿吧……
“你不难过吗?”夏凉温声问。
难过得快要死了。
他真的很想死。
如果不是因为看了许言的遗书的话,他大概真的会一睡不醒。
是许言提醒了他,除了爱情以外还有亲情,哪怕是为了不让亲人体会到他此刻的感受,他都要活着。
许言说了,他听话的话他们会再见的。
他从不说谎。
夏凉终于从凌司泽的脸上看见了情绪波动,再接再厉地道,“压抑是会让你更加痛苦,你需要发泄情绪。”
凌司泽闻言慢半拍地回答,“可是我觉得好空,就连难过这种情绪都空落落的,落不到实处…”
哀莫大于心死,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
夏凉叹了口气,她只能是下一剂猛药了。
她将许言曾到学校找他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将许言经历的一切和所受的伤痛也全数告诉了凌司泽。
这些她也是来这里之前才知道的。
所以她的眼睛至今都还在微微红肿,包括她现在的语气都维持不了平静,连连哽咽。
他们看到的听到的不过只是文字,哪怕仅仅只是概述性的文字都已如此触目惊心。
更何况是亲身经历其中的当事人。
她不光为许言感到痛心,也是为那些被恐怖组织和海盗所害的人还有那些五年前就牺牲在战场的英雄们。
“原来是这样。”
“幸好我没放弃,我一直都没放弃。”
凌司泽笑了起来,笑得十分开怀,笑声甚至透过隔音很好的房间传到了外面焦急等候的亲友们耳中。
笑声持续了很久,直到变得无比沙哑也依旧在持续。
夏凉早就默默地离开了病房,将空间留给了凌司泽。
凌司泽紧紧地抱着云麋带过来给他的凛冬豹玩偶,‘筑梦’早就散完了,余下的只有浅淡到几不可闻的许言的气息。
制作这个玩偶的那位友人以为这是许言送给爱人的礼物,偷偷夹杂了一些私货——玩偶的毛发中夹杂着一些许言的发丝,是他给许言剪头发的时候经许言同意留下来的,毕竟纯白又富有光泽的头发可遇不可求。
这机缘巧合下倒是让凌司泽从中感到了几分慰藉,至少他拥抱着这个玩偶的时候能稍微安眠一会儿。
之后夏凉又和凌司泽聊了几次,最后她给出了心理评估合格的评价,同意他正式归队。
哪怕凌司泽并没有跟许言正式结婚,但他却依旧享受到了许言的余泽,甚至可以说好像所有人都将对许言的愧疚和补偿都给了他。
他不喜欢这样,所以他将这些人都打了一遍。
同时他也向打不到也不敢打的上头写了份报告过去,强硬地阐述了自己的想法。
许言获得的一切都只是属于他的,而他凌司泽会通过自己的努力去追赶他,而不是继承他的‘遗产’。
许言是所有人都不能替代的,凌司泽自己也不能,他要让所有人都记得许言的功勋,记得许言这个人,而不是将一切转嫁到他的身上反而淡忘了许言。
“天哪,凌上校好帅,看上去瘦瘦弱弱的,没想到能一个人打翻这么多个......”
“他是个飞行员吧?怎么感觉身手比那些模拟敌军的怪物特种兵还要强......”
“你们新来的吧?我再告诉你们一个更震撼的事实。凌上校曾经是个omega。”
“哈?”
训练场外的新兵们被老兵的话震得石化当场,而训练场内,凌司泽独自傲立,连发丝好似都未凌乱分毫。
他那双冰蓝色眸子仿佛化不开的寒冰,自许言牺牲后便再也没有变过色,唯有深处沉淀的暗红越来越深,深邃得仿佛一个能够吞噬一切情绪的黑洞。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袖口,一节纤细却令人感到胆寒的白皙手腕露出了一瞬,清冷的声线平静地说出了残忍的话语,“第二次,我会打碎你们的牙,第三次,我会直接废了你们。”
说罢他转身便迈步离开。
“那如果我下次打赢了你呢!”一个身影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哪怕被揍得鼻青脸肿都能依稀想象得到这位青年完好时的英俊。
凌司泽并未停下脚步,唯有冷笑声传来。
这并不是他自大,而是在他成为alpha后便有一种感觉——只要他不想,那他就不会输,永远也不会。
只是为什么来得这么晚?如果早一些是不是他就能和许言并肩作战,就能够救下他。
但还是那句话,这世界上没有如果。
如果这种假设,不过是人们的后悔和无用的幻想罢了。
绚丽而危险的冰血夜蝶彻底褪去了所有的柔软,只余下一片凛冽的极寒,飞舞之处只剩下敌人的残肢断臂,然而染血的蝶翼却透着一股血腥而破碎的美,令人着迷,令人不自觉地想要去追逐。
只是这只蝴蝶却早已将身心全部交付了出去,除了那个人以外,任何妄图接近他的都只会被他残忍地撕碎。
......
‘大人!?’937的鸡叫一如既往,‘你来真的啊!?’
‘我不是在遗书里说了吗?我会回来见他的。’
‘不是,你这...你那时候就想好这么玩了!?’
‘嗯?你在说什么?’
‘对不起。’937已经彻底学乖了,立刻道歉。
许言慢条斯理地躺到柔软的沙发上,头枕着他从房间里翻出来的凛冬豹玩偶,像是在乐园的家里一般舒展着四肢,然后沉沉睡去。
在神明老婆的眼皮底下偷溜消耗还是太大了,需要好好休息。
凌司泽前几天终于将那个恐怖组织整个都彻底打废了,据说如今已经被其他的组织蚕食得连点渣都没剩下,所以他心情非常好的给自己休了个年假。
然而等他买完菜走到家门口时眸子却陡然阴沉了下来,但杀气却被他死死地压在了体内,没有溢出半分。
他动作自然地打开了房门,表情平静地走进了家中。
这处房产是他私心偷偷置办的,是他为自己和许言打造的家,就连他的家人朋友都不知道这里的存在。
而如今,却有人进入了他的家,进入了明明只有自己和自己的大猫才能够踏足的家。
一直压抑的疯狂在心底探头,狰狞着表情想要一举冲破囚牢。
逐渐被疯狂侵染的眸子却在看清沙发上沉睡的人后瞬间瞪大,十年未曾变色的眸子带上了粉色,溢满了懵懂和难以置信。
展开蝶翼准备攻击的蝴蝶瞬间僵直,就连触须都不敢颤动分毫,生怕将眼前的美梦惊醒。
沙发上的大猫却好似还是被他惊扰到,眼睫颤了颤,这一瞬间凌司泽仿佛听见了心脏破碎的声音。
这美好的幻觉要消失了吗?
终于,那双带着些疲惫和水汽的灰蓝色猫瞳睁开,看向了还站在门口的小蝴蝶。
大猫勾起了一丝温和的微笑,张开怀抱,声音慵懒,“来陪我睡会儿?”
小蝴蝶用力地眨了眨眼睛,确认这不是幻觉后便扑进了大猫温暖的怀抱,收敛了全部的锋锐和寒意,整个人柔软得仿佛要融化在大猫的怀中,想要直接融进他的身体里。
许久之后,神明从大猫的怀中抬起了头,看向他的目光宠溺又无奈,“你就这么喜欢小蝴蝶?”
许言似笑非笑地看着祂,手指勾起冰蓝色的发尾,然后摩挲了一下祂溢满泪光的绯红眼尾,下肢微微用力,一滴泪珠就颤颤巍巍地滚落了下来。
许言轻柔地为祂拭去,然后亲了一下祂水润艳红的唇,一点一点地加大力度,令怀中的人彻底软了腰,头颅也支撑不住软在了他的肩上。
“感觉亏了,必须挨个都吃一遍。”
“嗯...好...”
神明的尾音有些发颤,表情明明已经受不住了,却还是隐忍着说,“你...想怎么样...嗯...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