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卡特尔紧赶慢赶地到达斯拉夫王城时,骑士选拔已经开始一天了。
比他原定的计划早到了足足三天。
他并不是要来参加选拔的,因为他自己几斤几两他很清楚,上场只能是丢人现眼,丢的还是他二王兄,下一任帝王,最优秀的王储——泽·贝诺·伯格,的脸。
所以他只是想借着这个盛事回到王城见一见母亲和兄长罢了。
但是现在......
卡特尔回头看向站在自己侧后方的青年。
青年穿着一身从他的手下身上扒下来的蓝白骑士轻铠,发眸都变成了浅棕色,就连腰上一直挂着的武器颜色都变成了正常的银灰色,不再如之前那般突兀得与这个国家和时代格格不入。
他目光沉静,深处却好似翻涌着某种剧烈到极致的情绪,给人一种暴风雨前夕的宁静之感。
卡特尔想起自己与这人签下的誓言契约,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领着人穿过贵族通道,进入了骑士选拔的场地——斯拉夫角斗场。
椭圆形的场地大到站在地面一眼看不完全貌,喧哗讨论的声音汇聚到一起形成嘈杂的声浪。
他们乘坐上了贵族专用的魔法升降台,随着高度的不断攀升,视野逐渐变得开阔,整个场地几乎座无虚席,那一颗颗各色的脑袋仿若汇聚到一起的彩虹蚁,密密麻麻,无规律地动着。
画面壮观又令人有些不适。
“卡特尔殿下,您好,我是贝诺殿下的执事科瓦·樊林,贝诺殿下听闻您到了,吩咐在下前来迎接您过去。”
一走下魔法升降台,一位穿着蓝白执事装的青年便迎了上来,面上带着恭敬礼貌的笑。
卡特尔对他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科瓦的目光却在此刻落到了站在卡特尔身后的唐谪身上。
“这位是您新收的守护骑士吗?”他笑着问。
科瓦是贝诺的亲信,被贝诺吩咐负责卡特尔回到王城后的一切事宜,所以他对卡特尔的情况和身边的人都有详细的了解,唯独此刻跟在卡特尔身后这个男人,他没有获得关于他的任何情报和信息。
卡特尔神态自然地点了点头,“是的,是前几日在雪原救下的流浪骑士,他也救了我,他叫唐,是东煌人。”
科瓦审视了唐谪片刻,对他露出一个十分标准礼貌的笑,目光再次落回到卡特尔的身上,姿态恭敬地弯身引路。
唐谪全程都一言不发地跟在卡特尔的身后,心中却对这位科瓦提起了警惕。
这位看上去年轻文弱的青年观察力非常优秀,他绝对已经怀疑他的身份了。
不过,他并不打算对这里的人事物做什么,他只是来找许言而已,就算他查也查不出什么东西来。
有卡特尔这位王族帮他,其他人想动他也是需要证据的。
这是卡特尔自己说的。
有契约在,唐谪完全不用担心卡特尔害他。
“战胜他!”
“上啊!”
“将他打趴下!”
虽然是在贵族所在的视野最好的中层,但外面欢呼声实在太大,依旧传了进来。
只不过在跟着这位叫科瓦的侍者进入一个奢华宽阔的看台后,一切都嘈杂都瞬间远去,只能听见场内激战的声音。
松散扎着低马尾的白发美人坐在中央的位置上,姿态优雅而放松,晨曦般的淡金色眸子莹润着柔光,但唐谪却从他的眼底捕捉到了一丝隐藏得极深的凉薄和残忍。
繁复瑰丽的饰品装点在冰蓝加白的贵族礼服之上,折射着透过落地窗的阳光,随着他的呼吸频率一闪一闪,但却完全无法将人的目光从他绝美的五官上移走。
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那张脸的陪衬,黯淡无光。
唐谪走过了无数小世界,却也从未见过这样美的样貌。
他以为卡特尔的样貌已经足够顶尖了,不曾想他的兄长居然好看到了这种程度。
这种美无关性别,就是美本身。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唐谪只想找到失去的爱人,其余的一切都不重要,他也不感兴趣。
“王兄。”
顾及着外人在,而且他也已经成年了,卡特尔压下了心中对三年未见的亲兄长的思念,举止得体地唤了一声。
泽将专注看着赛场的视线移开,落到了弟弟的身上,眼中多了几分真切的柔和,笑着道,“小卡特长高了不少,王兄都要认不出来了,而且你都瘦了,三年前见你的时候你还有小肚腩呢。”
卡特尔耳垂微红,竭力维持着面上的沉稳,他身后可还站着一个真正的‘外人’呢!他还要脸的!别说了!
“咳,兄长,我已经二十了!”卡特尔咬着牙根,蓝金色的眸子委屈得都泛起了水光。
泽笑眯眯地连声称好,然后哄着人坐到自己的身旁,视线却若有若无的扫过与其他守护骑士站在一起的唐谪。
但他最终并未开口询问,而是重新将目光投回了赛场。
“切尔诺殿下获胜!”
一个名字的出现瞬间夺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唐谪的表情都有了一瞬的失控,他装作与其他人一般好奇地模样看向赛场。
赛场的中央站着一个纯黑的身影。
赛场上吹起的风掀起尘埃,也掀起了他的衣角和身后的披风,漆黑的刀尖停在他面前的对手喉前,刀尖近到已经刺破了对手的皮肤,一滴鲜红顺着喉结滑落进衣领。
赛前桀骜无比的贵族骑士丢盔弃甲地瘫坐在地,他恐惧到甚至不敢颤抖,生怕因为抖动而紧贴的刀尖划破咽喉。
差距太大了,他和这位三殿下的实力差距太大了。
仅仅只是一个照面,他就输了个彻底。
随着裁判的声音落下,恶魔的刀刃被收回,他终于稍稍放松下来,胸口如鼓风机般剧烈的起伏。
而他的对手,这位被所有人认为象征着漆黑与灾厄的骑士依旧傲立,甚至连衣角都并未凌乱。
漆黑骑士的双眼被纯黑的绸缎完全遮住,但恍惚间他仿佛透过绸缎看见了他不屑且怜悯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所以这位从来不在乎那些言论和针对的原因是因为......
他们的存在对他而言太过渺小,所以他听不见看不见,更感受不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