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郁的血腥味混杂着惨叫声,刹那间就在这昏暗潮湿的墓室里蔓延开来。
那伙人显然没有预料到,会发生如此变故,有人隐隐出声喊着:“师兄!”
陈皮只是耳尖微动,但并未停手,他直接反身贴到后背偷袭之人身前,追着这人进入墓室下面更为隐秘的洞穴中。
一般只要听说过九门陈皮阿四的人,就绝不会选择背部偷袭这么个蠢招数。
陈皮双手成爪死死扣住这人双臂,隐隐听到骨骼碎裂的轻微窸窣声。
偷袭之人因刚才那声凄厉的惨叫声而有短暂的错愕,如今又被这所谓的九门阿四轻而易举地擒拿,心下大惊,然而双臂上的桎梏如同铁石不可撼动,她甚至有种感觉,这人若是再用力两分,她的双臂恐怕会被直接捏爆。
陈皮没有直接下杀手,因为他不确定对方究竟是何路数,这座墓里又有多少人在,毕竟刚才他听到的那声惨叫的距离,应该是那个疯子做出来的。
但其余人,包括锕百祥的方向,都没有半点声响,这让陈皮有了一丝忌惮。
脚下踩到硬实地面后,陈皮擒住这偷袭之人,手部形状从爪形再次变换成掌,贴着这人双臂急速上移,从肘关节开始一直至肩胛处,全被他寸寸卸了下来,随即一脚踹在这偷袭之人的膝部。
做完这一套后,陈皮这才拿出火折子照亮。
待看清偷袭之人,令他有些诧异,这偷袭之人竟是个女的。
这女人半张脸是骇人的陈年烧伤,现在整张脸正因关节错位扭曲变得惨白,那道道隆起的陈年烧伤看起来更加恐怖狰狞。
并且,她还是个瞎子。
陈皮看着她半边脸上的狰狞烧伤,眉梢微挑,随即将火折子凑到她那灰白的眼珠子前,冷声问道:“你是什么人?我手底下的人被你们弄哪去了?”
女人感受到眼珠子前的灼热,那半侧烧伤面庞越发狰狞,额间是因疼痛渗出的冷汗,她唇瓣翕动,强自镇定,咬牙吐出一句:“我劝你放了我,不然你的那群伙计都会死!生不如死!”
陈皮阴恻恻地盯了她两秒,阴鸷面庞上突兀露出一丝笑,这确实是很好笑的一件事。
在过去有过很多次,有人试图拿着那些伙计的命来威胁他,妄图胁迫他,让他妥协,每每遇到这种事时,都令陈皮有种想笑的冲动。
毕竟只有好人才会打心底有这套逻辑,认为人会因为他人的性命安危受到威胁。
瞧,今日他又遇到了个“好人”呢!
陈皮许久没这般笑过了,两侧嘴角在苍白阴鸷的面庞上勾出弧度,他蹲下身,将火折子缓缓下移,然后再重重地按在这女人本就满是狰狞疤痕的半侧面庞。
霎时,一股皮肉烤熟的滋滋声随着女人痛哼声响起。
陈皮脸上挂着笑容,低声叹道:“我不在乎他们能不能活命,我只是想知道他们被弄到哪去了而已。”
女人脸上的剧痛令她浑身颤抖,但她只是最开始时痛呼出声,她极力忍耐的痛楚,沙哑出声:“呵,你若是真不在乎,那一开始就应该杀了我,你,你也不过是在嘴硬罢了!我告诉你,你现在放了我,我的同伴还能饶他们一命,不然……啊啊啊……”
陈皮脸上的笑容缓慢收敛,眼底逐渐浮现出不耐,反手抽出腰间匕首,狠狠剁下这女人两根手指,血液顿时溅了一地。
这时,从上方洞口砸下一个重物。
扑通——!
一声痛苦喘息。
紧接着又有一道身影落下。
陈皮眼神微眯,是那个疯子。
红中手里拎着风灯,脚下踩着缺了条手臂的道士,抬起头,对视上陈皮的眼神后,朝他露出个无害的笑容:“呦,四爷,没打扰到您与这位相处吧?”
二人目光相触,陈皮的心竟然在这刹那间,乱了一瞬。
他又出现了那种莫名的感觉。
这疯子看向他,抬眸的那一刻,竟像是隔着万千光阴,时间长河投射来的一个悲戚目光。
然而这种感觉只是刹那即逝,短暂的让陈皮觉得有些可笑。
那被剁下两根手指的女人,听到那断臂道士的痛苦喘息,脸上的陈年烧伤更加狰狞,焦急喊道:“师兄?!三师兄?!”
红中抬腿,将脚下的黄袍道士踢到这女人身旁,淡淡道:“这位小姐您别担心,刚才听您说……这是你师兄吧?他没什么事,只不过断了条乱摸人的手,现在流血有点多,啧啧!恐怕是快要不行了……”
女人大惊,她想俯身去摸身旁的道士,但奈何手臂关节被卸……
陈皮收起手中刃,站起身看向他,问:“锕百祥他们人呢?”
红中走到他身旁,全然不记得刚才自己被抽了一巴掌的事情,腻歪地贴到他的臂膀旁,柔柔弱弱道:“四爷,遇到如此危险的事情,您怎么不先问问我受没受伤呢?人家……”
陈皮双目一厉,眼瞧着手臂要抬起,红中赶忙握住那只手,笑道:“四爷您也太不禁玩笑了,人家说还不行吗?这座墓里被他们这伙人打了很多穴,就像老鼠盗洞一样,又多又隐秘,您的那些伙计应当是被他们拽入穴内了,人家担心您,这不处理了这只乱摸的老鼠,就下来寻您了吗?”
陈皮凝视他片刻,收回目光,想着究竟要不要继续下去,毕竟如今队伍里好手只剩下锕百祥了。
救,还是不救?
不救的话,这次召集来的伙计可算是全军覆没了,广栖这片地界的人都知道,锕细与锕百祥跟随他身边多年,若是两人一起生死不知,恐怕以后他要想在再广栖笼络人手会很费力。
就在陈皮思考之际,那女人颤抖着嗓音:“陈四爷是吧?我知道你下墓也是为了这墓里的东西,你现在给我师兄止血,我带你去寻你那群伙计。”
陈皮并未急着回复,反而问道:“你知道这墓里有什么?”
女人:“这墓可不是一般的墓,这里面藏着个非同寻常的宝贝。”
红中嗤笑声:“四爷,这位小姐在跟您故弄玄虚呢,依我看杀了就是,让他们早登极乐,跟西天和尚们打哑谜禅机去吧。”
女人脸色一变,想要辩解,但陈皮瞥了眼红中,道:“你过去给那道士止血,把她胳膊接上。”
红中眉宇微蹙,露出些许不情愿来,但还是俯下身点了两下这道士身上的穴道,原本断面血流如注霎时便止住,但这不过是暂时。
随即他抬手按住这女人的双臂,用巧劲儿一寸,这双以不正常姿态垂落的手臂骨骼便咯吱作响,关节很快便被接上了。
做完这一切后,红中板着脸看向陈皮。
陈皮借着昏暗光线看清这疯子脸上的神情时,眉棱微动,本不想理会,但在看到他脖颈处隐隐有道血痕时,不禁上前一步,盯着看了眼。
红中扯着嘴角笑,阴柔的面庞上笑出了几分浪劲儿:“四爷,怎么?您现在是良心发现了,觉得之前对待人家太过凶狠,想要补偿人家了……可……可现在是在地下墓里……”
这双眼睛漆黑含水,在这昏暗阴森的地下格外晃人眼,漾起的水波令陈皮心坎微动。
但下一瞬那些微动就平息,陈皮垂头看向女人,冷声道:“带路。”
女人用那双灰白的眼珠子看了眼陈皮,知道别无选择,又想到那诡异的青铜桥,垂下头,脸上掠过狰狞神情,她将昏迷的师兄背在背上,转身朝后走去。
陈皮手里拿着火折子,瞥了眼一脸浪笑的疯子,便跟在这女人身后。
就在陈皮转过身的刹那,红中那双含水双眸,眼底掀起墨色漩涡仿佛要将陈皮剥皮生吞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