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叶行云突然愣了一下。
电光石火间，他好像想通了什么。
小姑娘是那么理智的一个，知道人死不能复生从来不会许希望没有那场车祸、希望父母活过来的愿望。
知道自己落下了学习就在深夜的窗前一个人守着黑夜补课。
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就去找学校的心理老师……
那么理智，那么清醒的一个人会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年龄差会遭人非议？
会不知道两个人的家世会让她的喜欢被说成攀高枝？
会不知道他的身边女人很多？
会不知道以他们的关系他不会回应她的告白？
他想，以她的清醒她一定都知道。
可是，明明知道她却还是喜欢他，却还是在十八岁、人生最重要的一个生日那天和他告白。
他是她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叶行云从未有此刻这般清楚这一点。
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里，他仗着胆子打过数不清的架，从小到大不知逃过多少课，高三还任性地去网吧玩游戏。
因为喜欢他在十八岁生日一过任性地开着赛车和那些专业赛车手比赛，报考志愿的那天不顾他爸的建议一意孤行地报了医学专业。
也曾在知道自己有心脏病后堕落到每天在夜店待着，之后更是女生环绕左右，传出纨绔子弟的名头，不到一年他在旁人的眼里就顶上了一个烂人的名声。
这些他都不曾后悔也不曾在意，然而在想明白的这一刻。
他后悔了。
他后悔带小姑娘回小别墅后的放任不管，后悔带她回家的那天让她见到来者不拒的场面，后悔对小姑娘的漠视，后悔带着她去相亲，后悔为了打消林女士的想法找来钱若空……
叶行云僵直着身子，忽然觉得睁着的眼有些许酸涩，忙垂下眼睫。
躲藏在长翘的墨睫之下的眸子染着点点猩红，一点点在眼底漾开。
他站在女生宿舍楼前的空地上，明明没有风他却觉得全身在发冷，捏着袋子把柄的手指尖用力得有些发白。
海圳的天气本来就没有几个晴天，冬季的晴天就更加奢侈了。
不过今天的天气还算是好的了，没有下雨，只是头顶上坠着一片又一片的乌云，层层叠叠将天空遮了个彻底。
乌云蔽日之下，叶行云站在那，静静地敛着睫毛，许久。
久到路过的人都投来疑惑和不解的眼神，这个男生怎么站在这一动不动啊？
孟允想着叶行云还在楼下等她，她跑得很快，一路没带停地赶回寝室。
寝室里只有因为起不来而占不到图书馆位置复习的胡映雪在。
“允允，你怎么出了一头汗啊。”胡映雪摘下头上的耳机，看着孟允有些讶异。
大冬天的还出了一头汗，何况还是运动不了一点的孟允。
孟允喘了两口气才回答她，“刚从楼下上来，有点热。”
孟允把书随意摞在桌上。
“我下去了，下面还有人等我呢。”
胡映雪点了点头，一抬头孟允就不见了，只剩开着的门和走廊吹进来的风。
胡映雪起身关上门，嘀咕，“这是急着去见谁呢……”
刚刚上楼走得太急，又没歇一会，这会下楼孟允跑不动了，只能走下去。
走到一楼楼梯口远远就见叶行云站在原地拿着玫瑰和袋子在等她。
孟允下意识扬起嘴角，这是在看到他后的下意识反应。
但随着她走近，她渐渐发觉不对。
虽然他平时在工作中也是一个安静沉稳的人，在她面前他也算不上闹腾但因为他总喜欢逗她所以他其实没那么安静。
平常见到她不是在和她说话，就是拍拍她的头摸摸她的脸，那双狐狸眸子里总是盛着她的身影。
而现在他站在那太安静了。
近乎死寂的安静，连她的靠近都没有察觉，更别说那双总是盛着她身影的狐狸眸子，现在恐怕连她的影子都没有吧？
意识到不对，孟允加快脚步。
“哥哥”，她皱着眉站在她面前，“怎么了？”
她也是在乎他的情绪的，她不想他不开心。
叶行云垂下的眼睫颤了颤，听到她的声音的那一刻放轻了呼吸，在孟允靠过来得那一瞬，伸手抱住了她。
孟允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愣了一下，不明白叶行云这是怎么。
她没有看到叶行云的脸，不知道他脸上的表情，不过她知道他现在的心情不太好。
孟允不明白在她这上楼的短短几分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的心情忽然和这天气一样乌云重重，但她知道他现在需要她。
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温软，“怎么啦，短短几分钟不见就想我啦？”
将脸埋在她颈窝处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表情的叶行云没动，只是“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耳边突然传来她明媚的笑声。
“哥哥你好粘人啊，别人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是一分钟不见隔三秋。”
夸张的语气和银铃般的笑让叶行云红着眼也忍不住扬了一下嘴角。
光落在眼底，不明显但从未离开。
“好吧，好吧，那我让你抱久一点。”那有点臭屁的哄人语气让叶行云很受用。
孟允抱着他的手愈发用力愈发紧。
叶行云不是一个轻易能被感情支配的人，静静地窝了一会，听着耳边的呼吸声他慢慢平静下来。
世上没有后悔药，他也不能回到过去，事情已经发生了，无论他有什么难处这都不是他的借口。
往事不可追，他只能在以后的日子里比小姑娘喜欢他还要多喜欢她一点，要比她对他还要好一点，把那些小姑娘的喜欢全部补回来。
叶行云很快收敛好了心里汹涌的情绪。
松开她。
孟允第一时间去看叶行云脸上的表情，可惜他隐藏地太好了。
孟允的目光一寸寸细细地看过他的脸，只能从眼角的那一尾红看出一些不对，他的神情和往日再无半分差别。
叶行云知道孟允探究的眼神落在他身上，可是他并不打算说。
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不是快期末考试了吗？快上去吧。”
他的声音比以往还要轻，像是怕惊扰到什么。
孟允接过他手上的玫瑰，在他的手还未来得及放下之前又快速拉过他的手。
把他的大手放在自己头发上。
这一刻的动作太突然叶行云并没有隐藏自己的情绪很自然地流露出来被孟允看出。
“之前你不是想摸我的头嘛，现在让你摸。”
叶行云怔了一下，他没想到那时的小姑娘会注意到他的情绪。
他这是认清小姑娘的心思之后第一次切实地感受到小姑娘有多喜欢他。
他记得以前小姑娘最不喜欢旁人摸她的头了，每次摸她的头她都会拍开她的手然后嘟囔一句“会长不高的”。
可是每一次她都让他摸了一下才拍开或者拉开他的手，原来很早以前这个小姑娘就在暗戳戳地宠着他。
叶行云忽然想说“不要那么喜欢他，他不值得”，那时的他多糟糕啊，带着她去见他的相亲对象，明明自己也动了心却为了警醒自己的龌龊心思故意找女朋友……
但终究他什么都没说。
叶行云没动孟允就带着他的手在自己的头上摸了两下。
“哥哥开心了吗？”
小姑娘睁着亮晶晶地杏眸站在他面前问他开心了吗……
叶行云咻地低头在她的红唇上轻啄了几下。
其实他更想深深地吻她，但身旁有路过的学生，身后有宿舍阿姨若有若无的眼神，他知道的她并不习惯在别人面前亲密。
“再亲几下就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