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1096年4月25日 11:23a.m
地点:37号巢穴
几丁质,几丁质在膨胀,海水的流动已经停止了,巢穴扩张带来的活性化灼烧着歌蕾蒂娅的意识。
槊曾在海嗣的外壳上,出大块的几丁质碎片,现在却只能划出一道浅浅的白痕,手指一抹就消失不见。
潮湿,闷热,眼瞀,精绝——没有海流作为舞伴,猎人们疲惫的躯体不再灵活,武器也……
紧握槊的左手不由自主地颤抖,挥击目标带来的反震险些使它脱手。
呼——视线也蒙上了阴影,也好,看到海嗣发出的光亮倒让人烦心。
歌蕾蒂娅最后看了眼斯卡蒂和劳伦缇娜,发觉她们也在观察自己,便收回视线,坦然接受深海猎人的末路。
哪怕是变成海嗣,她也不会屈服,即使海嗣化没有保持清醒的先例,她也会成为这个先例!
【感受到了[海潮]的气息】
砰,砰——砰!
先是踢踏声,随后是金铁交鸣,碎裂——一缕阳光!
嘶鸣,马蹄踏破甲壳!死寂,骑士劈开海潮!
海浪浸没陆地,海水溺麦种,生命啊!脆弱的生命啊!生命需要骑士,骑士便会挺身而出!
“罗辛南特,上前,上前去!”
兴奋的嘶鸣声相伴随。
猎潮的骑士驭马向前奔驰,他撕破斑斓的旋涡,双手伸出,将歌蕾蒂娅和劳伦缇娜一把抓起。
闷热的海水很快褪去了,水流冲刷歌蕾蒂娅的衣襟,隔着衣料,水流抚平猎人的焦躁,于是她又忽地清醒了。
歌蕾蒂娅望向远处曾是战场的海域,那里早已被海嗣组织覆盖,隐约可见几具战列舰的残骸。
军团舰队已经撤离了吗?呵,幸好,如今情况急转直下,弥利亚留姆的军事力量要尽可能地保存。
骑士似乎到达了目的地,罗辛南特向下游去,骑士松开双手,顺着海流,猎人们借力调整身体,与骑士同时站立在海床上。
歌蕾蒂娅与劳伦缇娜对视,两名猎人都愣住了。
斯卡蒂,斯卡蒂还在巢穴里!?
“这位先生,我们的一名同伴还困守在巢穴,能劳烦您再跑一趟吗?”劳伦缇娜礼貌地请求道。
骑士活动甲胄,古朴的面甲传出沉闷的声响:“你们的同伴?不,她是大海,将要升起的海潮,我要杀死大海,先要让海潮升起。”
两名猎人露出古怪的神色,在陆上的数月里她们还未体验过陆地上的特色谜语。
不等劳伦缇娜继续发问,异常的海流颤动猎人敏感的心弦,猎人抬头,看向上方海域不自然的洋流。
暗淡的海,冰冷的海,它驱使洋流,顺着洋流来到此处,浸染澄澈的水滴。
海的子嗣涌过平静的骑士,涌过无力的猎人,它们散开,呈半圆形向巢穴的方向延伸。
歌蕾蒂娅从未见过这种海嗣,自进入弥利亚留姆开始,歌蕾蒂娅就没再见过她熟悉的“老朋友”们了。
存在于陆地上的海嗣是对陆上生物的模仿,曾经在海中的海嗣是对海洋生物的模仿,至于如今海洋中的海嗣更像是细胞体,而她眼前的海嗣——
或甲壳圆滑或梭角分别的哑色外壳,除了极明显的攻击器官,只有进食器官和运动器官勉强可以辨认。
这些海嗣是纯粹的兵器,除了用于撒播毁灭外别无它途。
在歌蕾蒂娅思考时,一只熟悉的海嗣走到她身前,虽然这只海嗣又换了身修女服,但它的脸歌蕾蒂娅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眼前的海嗣就是把她骗到卡兹戴尔的初生!
莉莉雅抬手捏了把歌蕾蒂娅冷厉的脸颊,另一只手则伸出指甲挡住长槊,原本揉捏的小手不安分地夹起拇指和食指。
“啪”的一声,歌蕾蒂娅被脑瓜崩糊进海床的沙砾里,以倒栽葱的形式固定在海床上,活像一条因为冲太快创进石头缝里的剑鱼。
不再理会扑腾的歌蕾蒂娅,莉莉雅看向远方。
巢穴的方向涌来另一群海嗣,它们有着细胞状的身体,这并不奇怪,“始源的命脉”将大海化作它的一部分,它的子嗣以细胞的形态存在不足为奇。
“始源的命脉”的子嗣同样呈半圆形向前游动,与莉莉雅的子嗣相融,所有海嗣围成一座斗兽场形式的空间,与此同时,一股不弱于所有巢穴生物能总合的反应轰然爆发了。
“腐化之心”向所有海的子嗣宣告自己的到来,只不过已经苏醒的初生不太满意另一只初生的起床气。
本应爆发的大静谧停止了,所有子嗣停下了活动,它们望向一个方向,等待一个答案。
莉莉雅上前,她游过海嗣组成的墙壁,“人”的外表逐渐裂解,“非人”的本质占据躯壳。
远处的黑影渐渐庞大——所有巢穴在为伊莎玛拉供能。
“蔓延的枝条”在地幔层中伸出触须,它打算给这刚苏醒的老朋友一点教训。
劳伦缇娜看着远处那曾给阿戈尔造成巨大困扰的初生被两根粗壮的枝条像羽毛球一样拍来拍去,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初生一旦理念不和,海嗣就会等待复数初生决出胜负,赢的初生统领大群,输的初生在赢家的在位时期里都不再拥有领导的权力。”
杜卡雷施施然迈步到劳伦缇娜身旁,血液拔起歌蕾蒂娅牌“萝卜”。
在与乌尔比安分开后,杜卡雷就前往伊比利亚海岸找到了莉莉雅,请求她来帮帮场子。
趁着信标启动,伊莎玛拉刚苏醒的时机,利用大群的运行逻辑将“腐化之心”“杀死”,转而巩固“蔓延的枝条”的地位。
“蔓延的枝条”本就是大群妥协的产物,众魂对莉莉雅的掌控力度要更大一些,莉莉雅的地位越高,众魂对海嗣掌控力度就越强。
大群是天真的小孩子,以为老实当提卡兹的附庸就可以了,但肮脏的大人却仍不满足,非得把大群身上缠满线条才算安心。
地点:弥利亚留姆发射塔
在联动装置启动后,塔内的战斗也接近尾声。
玛利图斯还在试图用嘴炮鼓动布兰都斯和乌尔比安加入进化。
布兰都斯:我管你是阿戈尔先贤还是斗智场创始人,拦了我阿戈尔和海嗣的共荣路,我都一样的杀口牙!
乌尔比安:你一刻是海嗣,一辈子都是海嗣,我懒得回复你的话,你这杂碎也不配听!
然后玛利图斯就被逐渐娴熟的阿戈尔长难句骂得鳞血淋头,完全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乌尔比安再次为布兰都斯挡下脐带的鞭击,向武器过载第三次的布兰都斯说道:“布兰都斯,发射塔要沉了,你现在带着那个阿戈尔人离开这里!”
“乌尔比安,你要留在这里?发射塔正在巢穴化,你甚至没有对‘自适应接点’进行维护,怎么保证不会被活性化影响?”
乌尔比安伸手夺下布兰都斯的第四级武器,布兰都斯见乌尔比安默然不语,明白劝不动,也不再做无用功,转身拉起瘫软在地的卢契拉,向发射塔下层撤离。
海水灌入发射塔内部,发射塔脱离了区块,逐渐沉入海底,被向陆地疾驰的弥利亚留姆抛下了。
乌尔比安一手执锚,一手执炮,向玛利图斯游去。
玛利图斯不闪不避,平静地看着乌尔比安把第四级武器顶在他的脑袋上。
“海嗣,玛利图斯,堕落者,深海猎人乌尔比安,将对你作出审判,你将为对阿戈尔造成的伤害付出的代价。”
“代价?”
玛利图斯脑中的细胞核开始分裂重组,他似乎在竭力表达什么,最终,玛利图斯用自信的语气说道:
“你没有资格审判我,我还没有输!”
乌尔比安感到疑惑,下一秒,星光点点。
一只新生的幼嗣自巢穴中漂出,它欢快地翻动身子,用尾巴拍击半透明的肚皮,乌尔比安能清楚地看到它内部的精密的机械结构。
但乌尔比安的嗅觉却告诉他,这是一只海嗣。
一只又一只,更多的幼嗣漂出巢穴,它们散发着淡黄色的荧光,像迁徙的沙丁鱼群,在巢穴之外的海嗣护送下,游向视线之外不可见的深处。
先是一个点,随后是更多,更多的荧光,它构成了一座点阵图,淡黄色的光路连接荧光,一路延伸到大洋深处。
光路的源头——发射塔,它像一棵随风舞动的柳树,它的枝条随着洋流律动,随着海洋呼吸。
阿戈尔曾展望过这一幕,在星空中盛开的航路,而如今,这份迷梦却被海嗣实现了?
乌尔比安感到荒谬。
“这就是阿戈尔的计划吗?不,这就是你选择发射塔作为巢穴的原因吗,海嗣?”
地点:执政官冥思间
克莱门莎回到了冥思间,这不是因为她贪生怕死,而是因为前线突然捷报频传。
“弥利亚留姆周边的海嗣潮退去,即将巢穴化的发射塔在布兰都斯,卢契拉,乌尔比安的行动下脱离城市,乌尔比安生死不知,还有启动的网道……”
克莱门莎看着手极为诡异的战报,此刻哪怕是最蠢的执政官,也能察觉到问题所在。
“赫拉提娅执政官,这与你下达的命令不符,计划书对弥利亚留姆有所保留?”
克莱门莎身旁的小帮手打开投影装置,一道全息影像呈现在空气中。
“克莱门莎执政官,我的小魔鬼鱼,看到冥思间外的景象了吗?这显而易见。
不过亲爱的,我并没有向你隐瞒消息,网道是另一份计划,阿戈尔会对一切可能性一视同仁,对吗?”
“如果弥利亚留姆沉没于海嗣潮中……”
你是用十数万军民作为筹码吗?
“别这么说,克莱门莎执政官。”赫拉提娅强硬地打断话语,面色转而又柔和起来,“你做的很好,一切都没有发生,既然海嗣潮已经退去,那么就快些上岸吧,我有新的任务分配给你。”
“什么任务?”克莱门莎又恢复了理性的表情。
“与陆地对接信息,我们已经有一百多天没有更新对陆地的探测数据了,让弥利亚留姆并入陆上人的通讯网络吧!”
很正常的指令,但作为一名阿戈人,克莱门莎明白所谓的“探测数据”和“并入网络”是什么意思。
“强行搜集陆上诸国的信息,入侵网络系统,这会招致敌意。”
赫拉提娅听罢解释道:“但阿戈尔必须探明陆地上的现况,同时,卡兹戴尔的众魂,阿戈尔迫切地想要证实它的存在,以辨明海嗣对陆地的……关系,这是没办法的事。
网道已经打开,最近的城市和军团舰队三小时后就会抵达,阿戈尔会……”
赫拉提娅的全影像看向其它方向,大概是她的冥思间有人来汇报消息了。
赫拉提娅的表情几度变换,半晌才转头对克莱门莎说道:“网道出了点小差错,克莱门莎执政官,继续上岸,但任务取消。”
克莱门莎面色严肃起来:“赫拉提娅执政官,如果网道无法使用,那扩张至整个大陆架的巢穴该怎么办?”
赫拉提娅答非所问:“对这次计划的评议会很快就会召开,亲爱的,你可以在评议会上用全息影像向我质询。”
“其实你根本就没想过与陆地诸国交流,我猜的对吗,赫拉提娅执政官?”
所以弥利亚留姆的 数万军民又成为了筹码?
“克莱门莎执政官,关于海嗣近几个月来的变化,我想你应该都明了。”
赫拉提娅平静地陈述:“阿戈尔曾在实验室中针对源石进行研究,即便是阿戈尔,也无法使源石转化成除能量外的其它物质,但本应对源石绝缘的海嗣却做到了。
陆上人在帮助海嗣,而海嗣在毁灭阿戈尔,这是事实。”
“所以弥利亚留姆不会上岸。”克莱门莎认真地说道,“弥利亚留姆将返回阿戈尔境内,我拒绝继续执行当前任务。”
赫拉提娅冷漠地与克莱门莎对视,全息影像宛若真人,克莱门莎的发丝尖端被冷汗打湿,紧贴在额头。
然后,赫拉提娅又温和地露出笑容:“我的小魔鬼鱼,如果这是你的决定,那么我尊重。”
就在此时,一道陌生的声音插了进来:“泰拉联盟欢迎阿戈尔的到来,克莱门莎执政宫,先上岸吧!”
赫拉提娅抬头看向缓步上前的两人,略微惊讶,随后又平静下来:“血魔大君阁下,还有小歌蕾蒂娅。
我亲爱的女儿,真可惜这只是全息影像,我没办法好好抱抱你。”
歌蕾蒂娅冷下脸色:“那我一定会切下你的耳朵。”
杜卡雷惊奇地观察这对母女的互动,不禁在心中大声嘲笑:这么扭曲的关系,幸好与我无关,不然便样衰了。
“咳咳!很抱歉打扰到两位母女相聚,但现在我有很多话要谈。”
杜卡雷笑得很开心,一般情况下,杜卡雷这么笑就说明有人要倒血霉了。
“关于阿戈尔的战争计划书,关于海嗣暴动的问题。
现在网道在泰拉联盟,在提卡兹的掌握之下。
我需要与赫拉提娅执政官阁下面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