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的光穿过树的缝隙折射出一条条纯白的光带,凌乱的光斑倾洒在地上,于是森林填满了闷热。
现在是盛夏。
这样的炎热天气对于大针蜂群来说几乎和冬季一般难熬。
大片枯死的鲜花不仅让森林褪了色,也让它们失去了食物的来源。干燥的天气则让他们维护巢穴潮湿的成本翻了倍,否则那些新生的独角虫就会因为脱水干瘪的死去。
更令它们烦闷的是,它们那糟糕的邻居圈圈熊完全不受夏季的影响,以至于它们不得不抽出更多精力来应付对方随时到来的骚扰。
于是它们的数量在夏季锐减,地盘收缩,再也不复春末的嚣张,那些被他们侵扰着的其他族群,也在此时此刻获得了喘息的机会。
而他们的那位好邻居,圈圈熊自是“夏”风得意。
它用一个星期的时间确认那位该死的人类终于从它的地盘挪开了,不会再有家不能回,也不会再有吵闹的钉钉框框什么的,更不会有那么一根棍子把它敲的满头包。
最重要的是,它昨天从大针锋手上掠夺到了一块足够大的蜂蜜,虽然代价是背疼了整整一天,以至于晚上只能趴着睡觉。
到现在圈圈熊的背还在隐隐作痛,但是它一想到那块香甜的,被包裹在叶子里还没有开始品尝的蜂蜜,口水就不争气的开始往下流。
它咽了咽唾沫,加快了前往湖边的脚步。那里足够清凉,正好适合它悠闲的品鉴那块蜂蜜,等饱餐一顿后,还能借着微凉的湖风趴在树下小憩一会。
这样的美好幻想几乎要从它的脑子里飞出来,他的步伐越来越轻快,甚至一蹦一跳。
圈圈熊已经能从这看到远处的湖泊了,只要在绕过这枝树——圈圈熊站在树边上一个急刹,整个呆住了。
大木博士所说的那块丰饶的土地就在湖泊的边上,索罗斯本来打算立刻动身的,但不知为何,大葱鸭已经好的差不多的发烧再次复发,只能咳着嗽无力的躺在床上。
吉利蛋急的差点上火,而索罗斯则是不自觉的把手伸进口袋里,紧紧的捏着某个还没来得及丢掉的垃圾,一边打着哈哈,一边冷汗直流,视线从头到尾都心虚的不敢与吉利蛋对视。
他已经习惯了身边个個都是身强体壮的猎人,从没有想过生命能够如此脆弱。只是在感冒还没有好全的时候吃一个冰棍,怎么能就这样倒下了呢?
要是他那只蓝眼睛的猫在这,恐怕不会少吐槽对方在生活上的脱线与不靠谱。
好在他平时表现的足够靠谱,那张脸也看起来足够的成熟,哪怕被冷汗糊脸,吉利蛋也丝毫没有怀疑到他的身上去。
那动身就只能一拖再拖,毕竟是大葱鸭的武器,总不能全程让他种了,那算怎么回事嘛?
这一拖就拖到了一个星期后,在100%确定大葱鸭的感冒完完全全的好透了,索罗斯挑了个风和日丽的早上,扛着锄头和洒水壶哼着曲就出发了。
后头跟着走的笔直的大葱鸭。
他到湖边时,微风正好吹过水面,带起一阵潮湿的水汽,驱散了些燥热。索罗斯用锄头刮了刮近似粉末状的泥土,露出底下被湖水浸湿的土地,他蹲下身子,抓起一点手指捻了捻。
还算肥沃,虽然比不过他在植生研究所所用蜂蜜和肥料堆出来的土地,但也绰绰有余了。
只可惜手上一点特殊作物都没有,他之前在森林收集到的植物都没有能够用来代替药草的,看来回复药的事情只能继续搁置,就更不要提烟雾弹,麻痹弹之类的。
他拍去手上的土站起身,转过头没来得及跟大葱鸭说上两句,视野范围里就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家伙。
他看着想要转身就走的对方,笑眯眯的举起手,朝对方招了招。
“哟!”
已经开始转过身准备开跑的圈圈熊被这一声喊的浑身一颤,凝固在原地,它在内心疯狂的咆哮,催促自己的身体动起来。
跑啊!跑啊!咆啊!!!!
但很可惜,它的腿像是生了根死死的扎在地上,像是吃了一发可怕面孔迈不出一步,于是它面色灰败的转过身,眼神溃散的看着索罗斯。
一切都毁灭吧,呵呵。
索罗斯快步走到对方眼前,抬手拍了拍圈圈熊的肩膀,顺带捏了捏肌肉,当扎实的手感。
不错,不错,苦力有了。
索罗斯笑容更甚,笑得简直快要呲出个大牙花,白花花的牙在阳光的反射下看起来亮晶晶的,看的圈圈熊又抖三抖。
圈圈熊看着对方搭在肩膀上愈发用力的手,睁着的眼睛缓慢流出眼泪,打湿它棕色的毛。它颤颤巍巍地掏出自己怀里的蜂巢,手抖的像是帕金森那样递给对方。
“嘎?”
凑过来的大葱鸭有些困惑的嘎了一声,不明就理的歪了一下脑袋。
它还没跟这位森林霸主打过照面。
索罗斯看着大葱鸭咳嗽两声,本来都打算接过蜂蜜的手一顿,手掌张开了做出推拒的动作把蜂蜜往圈圈熊的怀里推,反正他也确实不缺这点三瓜两枣的,不要了也不心疼。
“不需要,不需要,你拿回去。”
看着逐渐被推回怀里的蜂蜜,圈圈熊原本飘远的灵魂火速回归,它面上一喜,紧紧的把蜂蜜搂在怀里,抬爪抹掉眼上的泪,用真挚而又充满感激的目光看向索罗斯。
索罗斯被看的有些尴尬,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最后搭在了锄头上。之前他有事没事揍对方两顿,还抢了对方的蜂蜜,结果这实诚孩子就因为这一次没抢,还一脸感激上了。
他长长的叹口气。
这太淳朴了,淳朴到他开始正视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宝可梦。
在此之前,他只把亲近的宝可梦当做艾露猫一样的存在,把那些普通的宝可梦视为怪物同等的事物。
结果这个世界告诉他,他想的太狭隘了。
索罗斯把圈圈熊的肩膀拍了又拍。
“商量件事哈,帮个忙呗。”
“啊吼?”
圈圈熊抱着蜂蜜,从感动中回过神,意识到某个凶神恶煞的杀神还是贴的很近,忍不住想要往旁边挪。
但是它又没这个胆子,于是只能歪歪屁股,拿出他最后的抗议。
“放心好了,只是让你帮忙刨一刨土,浇浇水,我会给报酬的……等一下,你是不是听不懂来着?”索罗斯一拍脑袋向大葱鸭扭过头。“大葱鸭,帮解释一下。”
“咔咘?”
在索罗斯的连比划带讲解下,大葱鸭明悟的竖起翅膀,满脸坚毅的点点头,转头就和圈圈熊聊了聊。
最后的结果就是圈圈熊一脸茫然的拿着锄头,被索罗斯带着开垦荒田。
圈圈熊背后的伤口还在火辣辣的痛着,它有些不太明白自己明明是过来享受美食的,怎么就稀里糊涂的开始干上活了。
它看向索罗斯,又看了看至少还在怀里的蜂蜜,一下子就释然了,把锄头挥舞的更加起劲。
大葱鸭则是撅着屁股,耐心的把大葱的种子一个个塞下去,再用翅膀扒扒土,踩那么个两脚,看着有点扎实了再种下一个。
一切都忙完又是日落西山,满头大汗的圈圈熊也熬不住了,它毫无形象的脸朝下的趴在地上。
它趴了一会,侧过头,小心翼翼的用指头勾出被它护在身下的蜂蜜,舔了舔没封好的叶子。
幸福的表情在圈圈熊的脸上浮现,它发出一声满足的低吼。
索罗斯没有打扰对方这难得幸福的时刻,反到找了个稍微干净点的位子,拍了拍旁边的土,也不讲究的一屁股坐下。
被腥臭的鲜血淋了一脸的事情也不是没有,索罗斯要是还能有洁癖就干脆别当猎人了。
大葱鸭晃了一下脑袋看着那边坐着的,又看着那边趴着的,有些为难的东挑西捡着找了一块干净点的地方,反反复复用柔软的脚蹼扫来扫去。
眼瞅着大大小小的石头都被扫干净,上面的砂土都要被刮掉一层,大葱鸭晃了晃屁股终于准备学着索罗斯那样坐下去。
它的屁股还没来得及挨到土,一只宽大的手就把它整个抄起来,是索罗斯把它抱在了怀里。
于是索罗斯坐在地上,大葱鸭坐在他的腿上,圈圈熊趴在远处,他们三个一同眺望着远处被风吹起些波澜的宁静湖面,享受着被风卷来的许许凉意。
夏去秋来,茂盛的绿叶染上黄,森林再度变了色,湖边的种子也发了芽,顶破泥土,不断的向上,向上,抽条着长。
要入秋的时候,一直裹着大葱鸭翅膀的绷带终于拆下。它愈合的很好,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就是在恢复当天有些兴奋过度,打翻了些瓶瓶罐罐。
身体的愈合意味着训练终于要提上日程,而不再只有些坚持不懈的长跑。
索罗斯再次沿着那条通向湖边的熟悉小径穿过森林,到了半路就皱着眉头停在一处散乱的落叶堆旁,这里好像被人动过了。
他从背后抽出那根铁棍,轻轻的扫掉上面的落叶,裸露出底下银光闪闪的陷阱。
那是一个崭新的捕猎夹子,上面还没沾着血,放置的手法也十分的粗糙,恐怕连初出茅庐的下位猎人大概都比不过,但这已经足够索罗斯提高警惕。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样粗暴捕猎宝可梦的行为,是绝对不被这里所容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