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拂过,人声全无,唯有翠叶沙沙作响,诡谲寒潮从四面涌来。
凤栖梧负手站于阴影处,唇角的笑早已消失不见,他冷鸷阴森的目光狠狠扫向伏跪在地的似锦。
“人不见了?”
凤栖梧薄唇轻动,嗓音幽冷,威压摄人,“将这几日发生的一切,一一说与我听。”
似锦吓得连连叩了三下,方才寻回自己的声音,微颤着声道:“主人不在的这些时日,温丞相便按耐不住,假借家宴之名将夫人骗了过去,夫人却心如明镜,不慌不乱,又利用这场家宴下蛊,不仅让柳姨娘葬入祖坟,还不动声色将丞相府满门屠戮。”
此处浓荫遮蔽,寥寥清月斜照入翠叶缝隙,将脚下照得斑驳满地。
似锦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很快就融于了风中。
凤栖梧抿紧的唇瓣,忽而向上一勾,嗤笑着喃了一句:“确实是她的做派……”
说罢,他又冷觑了似锦一眼:“接着说。”
似锦匍匐在地,额前早已渗血,她却不管不顾又言:“温丞相之死惊动了朝臣,自然也惊动了陛下,夫人进丞相府一事并未掩饰,陛下有意将祸事引来,夫人也有所察觉,想出去避一避,可突然就不见了,只留下这一封书信。”
她说着,便在森寒难忍的压迫中,将手中的书信递上。
凤栖梧拧眉,面色阴沉地接过书信,直觉告诉他,这信中的内容能让他发疯。
夜风吹拂,树影婆娑,阴寒之感却是更甚。
众人皆是大气都不敢喘,一片寒噤。
凤栖梧沉默了半晌,终是将书信展开,他的举止是一贯的慢条斯理,可凤眸却比幕夜还要幽邃混沌。
待他看清信上的内容后,他瞳孔微怔,周身阴鸷之气萦绕,面色也如滴墨一般沉得令人悚然心惊。
“好,好的很……”凤栖梧紧捏书信一角,半晌后,竟幽漫阴森地笑了起来。
书信上内容寥寥,唯有二字。
——休夫。
他死死盯着信上二字,唇边笑容却只增不减,可怖得令人心颤。
休夫?
她怎么敢的?
明明临去岭南前,他们还在鸾帐内温存如蜜,可他才抵至岭南,她便换了一副面孔,仿佛曾经的温情皆是镜花水月,辗转即碎。
他一直知道,温染颜看中的便只是他这副好颜色。
近日,他也能感受到她的不耐敷衍,她是迟早要走的。
可他从未想过,这一天竟然来得这般快。
快得令他措手不及,快得他还停留在最在意她的时候。
当初就该把她锁在密室里,这样她便逃不掉了……
凤栖梧瞳孔微烁,眸中的疯绝阴戾丝毫不加掩饰,明明是在笑,可却如同恶鬼,令人窒息绝望。
戚九竹脊背一寒,越发觉得不对劲。
主人以前也疯,可却没有像现在这样,那封书信里究竟写了什么?
他顶着这逼人压迫,小心翼翼问出了声:“主人,可是要派出人手,将夫人给找回来?”
闻言,凤栖梧侧首,凉凉地瞥了他一眼,嗓音幽幽道:“找,那自然是要找,不过,得由我来亲自找……”
他一边说,一边慢悠悠将书信撕了个粉碎,又随手一扬。
漫漫纷飞的纸屑下,他笑得阴戾残忍,眸中的危险肆意蔓延,那般疯绝肆意涌来,便是想压都压不住。
她最好祈祷自己跑得快一些,远一些,不要被他抓到。
因为一旦被抓后,她就算断了手断了腿,也再跑不掉了。
她只能留在他身边。
不死不休。
“主人是想离开番禹城?”戚九竹听后,当即忧郁声劝说道:“可陛下派遣主人前来,本就没安好心,现下温丞相一家蹊跷灭门,陛下就有意想将罪责推到主人身上,若主人此刻离开岭南,只怕会留有把柄,让陛下更有了降罪的理由,届时,恐难收场。”
戚九竹字字句句皆是担忧,皆是规劝。
他们主人锋芒太盛,陛下早有杀心,若此刻生出半点动静,只怕帝王手中的利刃就会狠狠劈来。
这人便是要找也该由手底下的人去找,而不是由主人亲自去。
凤栖梧嗤笑:“即便我老实待在番禹城,悬在头顶的那把刀就不会来吗?”
戚九竹唇瓣轻张,顿时哑口无言。
凤栖梧拢了拢衣袖,阴戾之声笼在夜风中:“我此刻心情不大好,他若是敢来,也正好让我撒撒气,省得抓到人时把握不住力道。”
他悠着声,唇角笑意弥漫,眸底深处却幽如寒潭,藏着撕裂般的煞气与残血,疯狂又可怖。
亲手抓住她。
敢阻止他的人,都得下地狱。
“备马。”
话落,凤栖梧侧身,耀红的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戚九竹自知如何规劝,都不能有回转余地,便只能咬牙去备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