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码头船工的协助下,沙船驶入河道,欧藏华一行,朝着北方驶去。
程知柔看着沙船消失在视线之中,才转身回到马车上。
而当她回到西湖酒家时,发现才上午时分,就已经来了很多客人。
掌柜的和店小二忙得晕头转向,时不时还要被客人骂上两句。
等程知柔下车时,几个经常照顾她生意的长辈立即走过来,一脸急切的问道:
“程姑娘,欧先生何在?我们有很多想法,想跟欧先生探讨。”
“程姑娘我们百草堂愿意出五百两,请欧先生润笔一番,把保安堂与保和堂,改为百草堂。”
“嘶!许大夫您这脑子能借在下用用么?...”
“等下,您姓许还开药房?”
这话别说围观的客人,就连程知柔都有点懵了,这人...他还挺敢想的。
不过这些问题可以之后再细聊,现在重要的事情是把《白娘子传》排练出来,尽快表演才是。
于是,程知柔开口道:“各位父老乡亲,欧先生有要事在身,今早已乘船离开杭州。我们西湖酒家将在两天后的下午,表演弹词《白娘子传》,欢迎各位到时候光临酒家。”
“啊?欧先生这就走了?”客人们一听,都有些失望。
可听到程知柔一再表示是有更重要的事情不得不离开后,他们也只能表示。
接着便开始催促程知柔,让她一定排练好《白娘子传》,昨晚在二楼听得有些模糊,这一回可要仔细听听。
对于这些要求,程知柔自然笑着都应了下来。
应付完这波人后,她回到后面的小院子,将两名弹词艺人招了过来,向欧藏华教她一般,开始认真教导两名艺人。
还好两位弹词艺人都有多年的工作经验,《白娘子传》自述虽多,他们有自己特地的记忆方式,两天时间下来也能记个大差不差了。
与此同时,那天晚上听过故事的人回去之后,总忍不住跟身边的人分享。
在几十人的努力下,《白娘子传》颇有几分还没出道就火了的征兆。
等到《白娘子传》表演的那天下午,西湖酒家可谓人声鼎沸。
程知柔一看,这客人太多了,担心出什么意外,干脆将表演舞台移到店外,一张张桌子摆到了西湖边,只要点一壶酒再加两道菜就能坐下听。
当一男一女两名艺人拿着琵琶与古琴上台时,现场立马想起了欢呼声。
两位艺人向台下的观众们鞠躬后,男艺人拿起惊堂木一拍,演出正式开始!
琵琶声与古琴相互配合,女艺人开口唱道:“青城~山下~白素贞,洞中~千年~修此身,啊...啊...啊...”
在悠扬的歌声中,男艺人开始了表演......
随着一个个精彩的情节推进,那温柔似水、美艳多娇、有求必应的白娘子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在听众们的心里逐渐活了过来。
许仙啊许仙,你怎么就这么命好呢?!
听到许仙被法海挑动,骗白娘子喝下雄黄酒时,何为群起激愤。
而许仙被吓死后,又觉得这人怎么这么胆小?
接着便是白娘子盗灵芝仙草救夫君。
听到白娘子被鹤仙童压制时,好几个练武之人站了起来,恨不得亲自进入故事里帮一把白娘子。
后面南极仙翁与鹿仙童出来时,所有观众都惊了。
一個鹤仙童白娘子应付起来都难上加难,若再加上南极仙翁与鹿仙童,那白娘子...
还好情节急转,南极仙翁和善慈悲,听了白娘子的恳求后,便将灵芝仙草赠与了她。
“我就说嘛!南极仙翁乃天庭正神,肯定不会为难白娘子的。”
“嘘!你别说话。”
整整两个时辰,从艳阳高照讲到了夕阳西下,客人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了,而故事也才讲了一半。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欧藏华是一股脑讲下去,自然就快些。
而弹词讲究说、噱、弹、唱,一套表演下来精彩无比,所需要的时间定然多过欧藏华最直白的诉说。
当惊堂木拍下,男艺人唱道:“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
接着,两位艺人站起来,朝着观众们鞠躬。
“好!”
观众里有人吼出一嗓子,各种铜钱夹着几颗银豆子抛向舞台。
接下来的好长一段时间,杭州城出现了一道奇景,不管是贩夫走卒,还是高门才子,甚至还有闺中小姐在家人的陪同下出门听弹词。
花楼?
那哪有去酒楼听弹词来的有趣?
大街小巷都有人在唱《青城山下白素贞》、《慈悲心肠白素贞》、《千年等一回》。
就连大名鼎鼎的才子唐寅在听了《白娘子传》后,当浮一大白,在醉意朦胧之下写了一首诗:
似儒似道似菩提,亦智亦玄亦圆满。
断桥难断尘寰事,西子湖畔续前缘。
结尽同心缔尽缘,此生无悔意缠绵。
一时间,《白娘子传》的知名度传的更加广泛。
有不少人开始上山找白蛇,不管蛇是不是在冬眠,只要是条白蛇,他们就敢抓了放放了抓。
搞得白蛇一度在杭州附近绝迹了。
这天,听弹词的人群中有三个打扮奇特的人,正是梅庄四友中的黄钟公、秃笔翁、丹青生。
听完一段之后,丹青生忍不住摸了摸胡须,称赞道:“欧先生不愧是解元之才,将一个故事写得如此肝肠寸断。那许仙不过如此,白娘子虽是妖身,却胜过天下多数的人。那许士林不愧是白娘子的孩子,有胆识有气魄有孝心!我亦佩服不已。”
“是啊!”秃笔翁也感叹道:“未能与欧先生相识,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这时,旁边有人问道:“这位朋友,听您刚才的话...欧先生是解元?!”
“是啊!”丹青生点了点头,反问道:“你们不知道么?”
“可、可南直隶解元不姓欧啊!”
丹青生用看智障的眼神望着那人,“谁说欧先生是南直隶解元了?人家是湖广解元!”
周围人一听,贩夫走卒闺中小姐只觉得欧先生果然是才华横溢,能写弹词也能写文章,这才叫风流才子。
倒是读书人知道这个消息后,暗自有些忧郁。
《白娘子传》写得多好,词曲优美动听,故事跌宕起伏。
听过之后,试问谁不想要一个有求必应的白娘子呢?
可是...
那欧藏华多少有点毛病!
你一个解元偷偷摸摸来杭州,不聚餐不写诗不以文会友,写了个《白娘子传》把全杭州城钓成翘嘴,然后就跑了。
这让他们这些杭州才子以后怎么混?!
简直是...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