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京营占役,是指皇帝、贵戚、权阉抽调京师三大营和十二团营的兵丁从事工程建设,比如修建宫殿、城垣、陵墓之类的。
京营占役越严重,官军战斗力就下降得越厉害。
毕竟你不能指望一群平时连训练的时间都没有的军队,拿起兵刃就敢上战场跟敌人血拼。
当然,京营占役这事儿也不是弘治皇帝开的头,早在成化年间,京营占役已经成为了一项弊政。
弘治皇帝即位之初,就在即位诏书上将其列为先朝弊政之一,是要被革除的,还下令山陵修建完毕后,京营官军不许再做其它工役。
但人都是善变的,禁令下达没几年,弘治皇帝就因为迷上了佛道斋醮,开始调集京营大肆修建寺庙。
再加上弘治皇帝独爱张皇后,对张家也很是关照,比如为了给老丈人张峦修坟、给丈母娘金夫人修豪宅,三大营官军又成了劳动力。
另外还还修理玄武门、金水河、浣衣局等工程,三大营派去的将士不够了,又从团营调拨了一部分官兵前往。
分工还很是明确,三千人修道馆,三千人造豪宅,三千人挖陵墓,一万人收集柴火,大家都有事做。
以至于时任兵部尚书的马文升上书请求停止,还军操练以养锐气。
但孝宗却下令让官军尽快完成以上工程,早干完早休息。
相比后世的社畜们必然能体会到其中的‘皇恩浩荡’。
可以这么说,弘治朝就是土木老哥的黄金就业年代。
土木之繁兴,工程之密集,让士兵们不堪忍受,纷纷逃役。
弘治十三年,监察御史刘芳上奏说:“京师根本之地而军士逃亡者过半.其锦衣腾骧等卫军士不下十余万人,又不系操练之数,近年虽立团营,而役占卖放者多。”
能把军户们逼得半数逃亡,也是难得一见了。
不过话说回来,弘治皇帝实乃天眷之人,前有老爹收拾了战神爷爷留下的烂摊子,后有儿子帮他擦屁股。
但凡他晚驾崩一两月,虞台岭惨败和荆襄再起七十三万流民的报告就要呈放到御前了。
此刻,在京城的这个小院子里,仇钺吃着烤鸭喝着酒,不急不缓的将先帝干得破事说了出来。
“我记得先帝驾崩之后,陛下尚未即位之时,就以皇太子的身份下了第一道命令,罢京营官军供役。”
欧藏华一边撕着鸭肉,一边说道:“而陛下即位以来,京营官军从事的主要工程,只有弘治十八年的泰陵,以及正德二年建豹房。若真如侯爷所言,京营占役的影响应该降低了才是。”
“的确降低了,但除了三千营以外,其他营依然有这种情况,只不过迫使他们做工的人,从陛下变成了勋贵太监罢了。”仇钺摸了摸胡须,继续说道:“我接手三千营之后,便斩断了这些瞎指挥的手。仅仅训练不到三个月,战力不说冠绝天下,也算是出类拔萃的。”
欧藏华听后,回想起了仇钺所率领的三千营横扫刘六刘七的战役,他倒也没说大话。
仇钺看着欧藏华,认真的说道:“是以,我认为要整治京营,就必须大刀阔斧!京营军额不实、官员冗积、冒籍占饷、裁掉老弱,此四项工作,是必须要做的。”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要办成这些事,我知道独木难支,故特请欧客卿鼎力相助。他日欧客卿有需要我协助的,尽管开口便是。”
欧藏华暗自叹了口气,他原本还想着推掉这些事情的,但仇钺都这般推心置腹了,他也的确不好推辞,便问道:“不知侯爷打算要我怎么帮?”
“多谢欧客卿,脏活累活我来干,欧客卿只需要如实汇报就行了。”仇钺看着欧藏华,神情认真的说道。
仇钺虽然不像欧藏华这般饱读诗书,却也明白一个道理,只有老大的意志不变,下面的小弟才能放开手脚的办事。
“请侯爷放心。”欧藏华端起酒杯,微笑着应了下来。
带上两只烤鸭,从胡同巷子里走了出来,春日里的阳光瞬间洒满了全身,带来一丝温暖的感觉,欧藏华回到马车上,将那份推辞的折子收了起来。
“高翁,将我送到鸿胪寺之后,把烤鸭送回家,夫人和二夫人各一只,让她们尝尝.”欧藏华顿了顿,才提醒道:“送之前,先问问定闲师太,夫人可不可以吃。”
“是!”木高翁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柔声应了下来。
与此同时,在京城的另一边,宁王府长史杨清带着三辆马车出现在了伶人臧贤在府邸之外。
被管家引入府邸之后,杨清再次见到了臧贤。
此人身姿挺拔而不失柔美,一头乌黑的长发被随意地束在脑后,几缕碎发轻轻垂落在额前,为他平添了几分不羁与随性,面容清秀绝伦,鼻梁挺直,唇色淡红,不施粉黛却自有一番倾城之色。
杨清心中不禁感叹,如此美颜者,竟然是个男子。
“杨长史,我们那位尊贵的王爷究竟心中究竟所谋何事?这王府护卫,当真如此举足轻重,竟然携带这般阵仗?“臧贤一手轻抚下巴,好看的眉宇间流露出一丝不解与无奈。
臧贤没记错的话,几年前刘瑾就帮他们操作过一次,然后不到一年,就给取消了。
“这实则是源于近年来江西周遭匪患猖獗,王爷深感忧虑,故而萌生了组建王府护卫的念头。此举旨在确保王府安全无虞。同时,也能协助朝廷平息叛乱,稳定时局。“杨清笑了笑,有理有据的解释道。
见臧贤还是一脸无语的神情,杨清便掏出礼单,递了过去:“臧大家不妨先看看我们的心意”
臧贤接过来,打开一看,顿时神情一喜。
除了螺钿雕漆彩漆大八步床、山字屏风并梳背小凉床、金银围棋一副、潮绸、潞绸、温绸各百匹之外,还有千两白银。
杨清看着臧贤动心的模样,便补充道:“我家王爷说了,一点小小的心意,不管成与不成,臧大家这个朋友,我们交定了。”
“哈哈哈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臧贤听到这话,爽朗大笑,先前的矜持瞬间烟消云散。。
于他而言,收钱办事,本是江湖规矩,但若无十足把握,他另可不赚这个钱。
“到时候就请臧大家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啊.”
“好说好说!”臧贤拍着胸脯道:“请王爷放心,待到时机成熟,我必在圣上面前尽力周旋,成全王爷心意。”
“那就有劳臧大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