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黑暗的日子，即便是戚氏已经完全走过去了，回想起来却还是触目惊心。
    自己身残，滞留在异国他乡。
    丈夫生死未卜，儿子下落不明。
    女儿远在京城。
    戚氏到现在都不太敢回想自己当年是怎么度过那段艰难的日子的。
    “我当时元气大伤，只能在这绿洲里慢慢恢复身体。”
    戚氏对之前的疼痛都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沈枝意心中清楚，戚氏不愿意对儿女说这些事情。
    于是干脆开口问道：“母亲，他们为何称呼您为‘神医’？”
    在她印象中……戚氏从来没有在平西侯府中表现出来她会医术。
    戚氏闻言苦笑一声。
    “意儿，你可还记得咱们正院西厢房，走到最里面有几排书架？”
    沈枝意回忆了一番，点了点头。
    确有此事。
    “我小时候还经常在西厢房里和云蕖躲迷藏玩呢。”
    沈枝意努力回想了一下那些书架。
    “书架上面好像有很多医书。”
    之前她和永平郡主还有沈明翊做解释的时候，还拿这个书架打过幌子。
    想到这里，沈枝意不由地瞪大了双眼。
    “母亲……这该不会……都是您的医书吧？”
    “不错。”
    戚氏点了点头，面有愧色。
    “我……”
    戚氏斟酌了一番言辞，才开口说道：“想必你都知道，你外祖父是经商商人，为我置办下了许多家财。”
    “但其实，我还有一个身份，从来没有在家中提起过。”
    戚氏心中有几分苦涩。
    “我的祖父，其实是药王谷谷主。”
    戚氏回想起自己的童年时光，刚刚一直紧绷着的脸色终于慢慢缓和下来了。
    “可我祖父没想到，我父亲一点都不喜欢学医行医，自己跑出去经商去了。”
    “还带回来了我娘，生下了我。”
    戚氏抿抿嘴，那时候都还没有她，这些故事也是她听祖父身边的人讲述的。
    “我祖父一直很不高兴父亲没有听从他的安排，等我长大后，他发现我在学医上颇有天分。”
    “就把一身本领传给我了。”
    戚氏略过了中间许多事情，简单地把前因后果讲了一下。
    “什么？”
    沈枝意睁大了双眼，满脸错愕。
    “怎么……都没听您提起来过？”
    按戚氏这么说，她应该在治病救人上颇有建树。
    可为何在府里，从小她就没听到过呢？
    戚氏叹了口气。
    “我以商贾之女的身份嫁进了平西侯府，成了侯府夫人。”
    “就已经被老夫人她们经常当作嚼舌的话根，对我整日指指点点了。”
    戚氏面带愧色：“所以我就……没有再把我会医术这件事说出来。”
    沈枝意听到这里才明白了。
    原来是因为这样。
    沈枝意顿时为戚氏觉得不值。
    “母亲，人活一世，自己活得自在就好。”
    沈枝意握住戚氏的双手，诚恳地说道：“不必在意那些不相干的人对您的指点。”
    戚氏点了点头，长舒一口气，笑了一下。
    “是啊，我痴长这么多年纪，还没有我家意儿活得通透。”
    在她忍受着断腿剧痛的那段日子，她终于想通了这件事情。
    她戚红霜不但要活着，还要好好地活着，光彩夺目地活着。
    她再也不要因为担心婆母的偏见，妯娌的嫉妒而掩去自己的光芒，做一个平平无奇的京城贵妇。
    沈枝意点了点头。
    知道戚氏想通了，她就放心了。
    乌淳一直静静地听着戚氏和沈枝意母女二人的对话，这个时候才开口说道：
    “当时我的处境也极为凶险。”
    “我弟弟篡位之后，开始大肆抓我的部下，我被逼无奈只能转到沙漠里面的这片绿洲行动。”
    “我们尝试了很多次冲锋，大家也都受了伤。”
    说到这里，乌淳看向戚氏，脸色郑重地说道：“神医腿好之后，在我们这里帮我们救了许多人。”
    “可以说，若是没有她的帮助，我们早就出事了。”
    “我们都很感激她。”
    戚氏摇摇头：“我本是医者，救死扶伤是天命所归。”
    “况且你和涂孤又不一样。”
    戚氏直接了当道：“我救你的人也有自己的心思，若是你真的能把涂孤拉下马，重回大都当了西狄的单于。”
    “我希望你还是能像当初那样，让两国重归于好。”
    “这样两国边境的百姓也就不用再受战争之苦了。”
    乌淳闻言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
    “我又何尝不是希望如此。”
    乌淳望天长叹。
    “莫说我还不知道怎么把涂孤赶走，就是大丰，听说现在继位的皇帝……好像也不怎么样。”
    对于这个，沈枝意自认为最有发言权。
    “确实，大丰现在的皇帝估计和你那个倒霉弟弟差不多。”
    乌淳听闻更加绝望。
    “现在两边都是这么个情景，我想看到的两国重新恢复正常商贸往来的样子……还能实现吗？”
    沈枝意挑了挑眉。
    嘿，专业开始对口了。
    他们流放的路上已经讨论过了。
    林盛祁根本德不配位，改变大丰他们势在必行。
    “怎么不能，这一定可以，而且我们这代人就能实现。”
    沈枝意眼中流光溢彩，她看向乌淳。
    “乌淳殿下，怎么样，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合作？”
    沈枝意伸出一只手：“推翻涂孤和林盛祁的统治。”
    “我们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两国百姓，事成之后绝不互相侵犯，你可能做到？”
    乌淳看着眼前这个娇小的大丰女人，说出的话口气都快要冲到天上去了。
    他有些无奈：“我自是能做到那之后的事情，可是，那之前……这样怎么做才好？”
    沈枝意还是没有收回她的手掌。
    “若是想知道怎么做，先帮我把我夫君找回来。”
    “我夫君是允王楚北尧。”
    “等把人找回来之后，我们自会帮你。”
    西狄皇宫她还没去过呢。
    过去玩玩，收收涂孤的金银财宝什么的，想想也很不错。
    “楚北尧？”
    乌淳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你……你的夫君就是那个大丰战神？”
    他虽然远在西北，但是也听过来往商贾说过不少大丰传奇人士的故事。
    自然也听过这个少年成名的战神将军。
    乌淳一下子站了起来。
    沈将军暂时是找不到了，若是能得到楚北尧的帮助……说不定也是个机会。
    乌淳也伸出一只手，和沈枝意击了个掌。
    “好，就如你所说，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