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齐军的进攻之下,蓟城上下的人心不断动摇,燕王喜本就产生的念头在来自齐军的压力下不断被加强,面子?燕国的祖宗社稷?这些在他的个人的性命面前似乎都没有那么重要的了。
在蓟城之中,有着燕王喜这般心思的人并不仅仅只有他,还有更多的贵族,而且不同于燕王喜逃跑的心思,蓟城中的这些贵族,更多的还是想着投降,毕竟有着晏懿在易城投降在前,他们要是投降的话,不仅没有心理负担,更不会有什么担忧的心思,毕竟晏懿这个活招牌已经摆在他们面前了。
作为燕国的王,燕王喜虽然丝毫与英明神武有关,但毕竟也是执掌燕国数十年的王,对燕国他还是有着一定统治力的,所以,当蓟城中的贵族出现了投降的心思之后,燕王喜在没那么早,但也没那么晚的时候知晓了这样的风向。
意识到这一点的燕王喜再无一丝侥幸的心理,如果说之前他还存在着依托蓟城挡住齐军的进攻,让燕国坚持到天下形势改变,迫使齐军退兵的心思的话,那现在的他就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尽快逃往辽东。
燕王喜实在是害怕了,他甚至能够想象到一种情况:蓟城的一些贵族会在深夜之中突然杀进王宫,将他给绑了,然后献给成为的齐王。
这样的事情,以燕王喜对蓟城这些权贵的了解,他们真的做得出来。
就在燕王喜决定逃亡辽东的时候,来自蓟城外的杨崇也给他送来了助攻,这段时间以来的确有着蓟城的权贵暗中从城墙下放下吊篮,向城外的敌人献出了自己‘忠诚’。
只是,他们这些人却不知道,他们所谓的忠诚对于杨崇来说是如此的廉价,廉价到杨崇根本就不屑一顾,所以面对蓟城中那些自认为机灵的权贵请降,杨崇直接选择了拒绝。
杨崇要的是燕国不假,但他却不需要燕国的权贵,若是这些权贵继续留在原有的地方,只会给杨崇带来麻烦,杨崇要的是一个干净的燕国,燕国的那些权贵若是不逃亡辽东,杨崇还怎么在燕国的土地上尽情施为。
再说,燕国的权贵若是不去,杨崇又如何将自己的心腹培养成新的权贵呢?燕国的土地有限,相对应的位置也是有限了,必须有人去了,才能够有新的人顶上来。
杨崇需要的犹如白纸一般的燕国,而那些权贵就是这张白纸上的污渍,燕国的权贵不知道这一点,自以为是的投降自然也就成了一个笑话。
在齐军越来越猛烈的攻击下,蓟城上下的绝望迅速蔓延着,战,赢不了,投降,不接受,一时间整座蓟城上下竟然有着一种上天无门,入地无路的情况。
按理说在齐军的威胁之下,蓟城的这些人说不得可以团结一心,但那只是按理说而已,燕国若还在常理之中,这么多年来就不会依旧是一个可以被赵国任意拿捏的国家了。
在齐军的继续进攻中,蓟城内部的权贵们,连同他们的王燕王喜在内,有了共同的决策,那就是逃亡辽东,想要依靠辽东的冰天雪地和地广人稀阻挡着齐军的步伐,当年商人遗族可以远跨辽东,现在的他们也能做到。
虽说偏安不是多么好的选择,但总好过去死。
在齐军有意的纵容下,在一天夜里,在蓟城的北门,有着浩大的车队趁着夜色的掩护逃离了蓟城,被他们带走的是蓟城的财富,还有着蓟城中的最后一支精兵。
在夜色中,燕王喜等人谨慎而忐忑的埋头赶路,之前所谓的屈辱在他们打开城门逃走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荡然无存了,屈辱或许还存在,但他们已经不在乎了,他们虽然不能改变现实,但却改变概念。
当天亮之时,蓟城的百姓突然发现,原本的蓟城似乎少了什么,就在他们疑惑的时候,蓟城的城门突然被打开了。
这是发生了什么?一时间整座蓟城上下都迷茫了,城外的齐军虽然勇猛,但要说是攻陷城池,似乎也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做到的。
他们的王已经逃了。
当齐军开始进程之时,还遇到了蓟城军民的地方,但是当燕王宫毫不设防的被齐军占领之后,整座蓟城上下的抵抗意志都被瓦解了。
两日后,齐军彻底掌控了蓟城,曾经的燕王宫也变成了杨崇的一座行宫。
杨崇不是秦王政,在攻灭一个国家后喜欢毁灭对方的王宫,进而让秦王宫成为天下唯一的王宫,甚至是皇宫,杨崇要的是每一个国家的王宫。
这些王宫是一国数百年的精华汇集所在,一把火烧之十分容易,但若是再想建起来,其代价却是要让百姓承担的,这笔帐杨崇算的很清楚。
况且蓟城在他未来的计划中有着重要的地位,临淄虽是一座规模、人口更在咸阳之上的城池,但作为都城,却是不合适的,尤其是杨崇有意整合齐国、赵国、燕国的力量以与秦国东西并立的情况下,临淄作为都城是不合适的。
赵之邯郸、燕之蓟城、齐之临淄,秦之太原,这四座城池,是杨崇必须拿到手,必须经营好的四座城池,蓟城是第一座,杨崇哪有毁灭它的道理。
在齐军占领蓟城之后,依托晏懿的投降示范和齐军强大的威慑,自燕山以南的所有燕国领土迅速被齐军拿下,其间固然有着抵抗的城池,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在燕国大势已去的情况面前,所谓的抵抗实在是掀不起什么风浪。
在齐军迅速占领燕山以南的燕国诸城之时,秦军在赵国也取得了巨大的胜利。
当李牧被王翦拖住之后,王贲统领秦军在赵国可谓是如入无人之境,在连续将邯郸的南城、西城攻陷之后,赵王宫所在的北城就成了一座孤城。
面对如此形势,在赵国发生了与燕国一样的事情,在胜利面前,或许不会有赵人生出投降的心思,但在接连战败的情况下,有的人动摇的,只不过有的人动摇只不过是动动心思而已,但有的人动摇却是要命了,因为他真的能够将事情做出来。
比如郭开。
姚贾埋入郭开心中的那颗种子,在赵军接连战败,而李牧又无力回天的情况下,终于发芽了,并成长了一颗参天大树,面对秦军的攻势,或是因为贪生怕死,或是为了富贵,郭开最终还是做出了投降之事。
在一天夜里,相国府的私兵动了,在赵军来不及的对同伴做出防御的情况下,迅速打开了城门,将城外的秦军放进了城中。
在经历了三天激烈的巷战之后,邯郸北城最终被秦军占领。
只是,秦军在攻陷邯郸之后,却发现王宫之中虽然有着两具已经烧焦的尸体,但却不本应该死去的两人,赵王迁连同其母赵太后竟然都不在王宫之中,而这让本因为攻破邯郸而心情大好的秦军上下不由笼上了一层阴霾。
身为秦军的主将,这一次拱趴邯郸的人,王贲在一方面向外宣布赵太后与赵王迁已经在城破之时自焚殉国,另一方面却是迅速派出亲兵向咸阳向秦王政禀明具体的情况。在名义上赵王迁已经驾崩,邯郸城也被秦军攻破,从这一点来说,赵国已经亡国了。
如此一来,一个人的处境就变得相当的尴尬了。
这个人就是李牧。
此时在李牧的麾下还有六七万赵军在与王翦所部的秦军作战,虽说不能胜,但王翦所部的秦军想要吞下他却也不容易。
只是现在却是赵王迁已死,邯郸已被秦军攻破。
都城与赵王迁都没有了,从这一点上来说,赵国已经从实际上和名义上灭亡了。
此时李牧以及其麾下的赵军已经失去了他们保卫的目标,也失去了继续战斗下去的意义。
可是,他们还是赵人,若是就这么向秦国投降,他们是万万不能的。
一方面,秦赵之间的战争已经分出了胜负,另一方面,李牧这些人又不想投降,一时间,李牧这些人只感觉到一种进退无路的感觉。
所谓进退维谷,大致如此。
而且,也并非是所有的赵人都想要将战争继续进行下去,李牧这样的将领或许有着自己的坚持,有着自己的操守,但对于更多的赵军士卒来说,他们却只想活下去,如果赵国已经不复存在,他们也不介意以秦人的身份继续活下去。
所以,在赵国的土地上发生了这样一件近乎不可能的事情,在有着军阵之神的李牧麾下竟然出现了逃兵。
但东桓的赵军大营之中,李牧听着副将司马尚关于逃兵的汇报,陷入了沉默之中。
若是在以往,对于逃兵之事自然是严惩不贷。
“我们不能指望每一个人都像我们,他们毕竟百姓,在与秦军的大战中,他们能够坚持到今天,我们实在不能对他们苛责什么。”面对逃兵越来越多的情况,李牧却不见愤怒,而是冷静地开导起了司马尚来。
“大将军,你说的道理我都懂,但眼下这种情况若是不能制止的话,我们很快就要溃不成军了,到时只有败亡一途了。”司马尚忧心仲仲道。
他不仅是李牧的副将,更是李牧多年的好友,所以他根本不会劝李牧向秦军投降,因为他知晓,自己的上司兼好友,绝对做不出向秦军投降的事情,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担忧李牧。
眼下他们这支大军所面对的形势,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向秦军投降,要么死。
李牧既然不可能向秦军投降,那就只有再战死一条路了,可是,战争打到这个份上,战死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
“这场战争也许是该结束了,我们已经为赵国尽了我们最大的努力。”李牧自语道。
“大将军。“司马尚紧张地看着李牧,他怕李牧做出那个选择。
“大将军,我们眼下也许还有第三条路可以走。”司马尚在紧张中猛地想到了一种可能。
“什么路?”若有可能,李牧也不想死,他不是不怕死,只是对死亡的畏惧比不上他对自己的坚守而已,所以在听到除却投降与死亡之外的第三条道路时,李牧也不能免俗了。
“我们还可以退往齐国,齐王与我国多有交情,我们退到齐国,说不得可以说服齐王,借助他的力量光复我们赵国,毕竟齐王当年能够拿下齐国,我们赵国是出了大力的。”司马尚道。
“齐国对于我等来说是一条退路,但对于士卒来说却是不行,我们不能强令他们舍弃自己的家人随我们一起走。”李牧沉吟道。
退走齐国当然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可士卒了,当整个赵国都被秦军占领后,士卒的家人就要接受秦国的统治,家在,人不可远离,这个道理,任何一个人都懂得。
在李牧进退无路之时,在原本属于燕国长城的区域中,出现了越来越多齐军的身影。
这个消息在传到李牧这里的时候,同样也出现在了王翦的书案上。
“齐王崇的速度终究还是要快上一点。”王翦叹息道。
他很清楚,当齐军开始向燕国南城池集结之时,也就意味着齐军已经拿下了燕国。
整个秦国上下,包括秦王政在内,终究还是小看了赵国抵抗的决心,也高看了燕国的坚持。
只是,秦国上下也的确很难想到,十万燕军精锐竟然会如此迅速的向齐军投降,连挣扎都没有多少,他们也不曾想到,齐军在占据着绝对优势的情况下,竟然会选择只将燕王喜这些燕国的统治者逼得远遁辽东。
“眼下也只有加快进攻了,我的本意是等下去,等到赵军军心溃散的那一天,现在却是等不及,我绝不能,大王也不会允许李牧带领赵国最后的精锐退走齐国,绝对不能让齐国占上这么大的一个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