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上班后，林放带着杨克光和老丛准备出发。
    今天去齐海的矿上，明里是看透水情况，暗里是看能不能找到王麻子。
    孙丽丽则带着宫冬冬和姜波来了，这两个女人都是身高一米六，体重一百六。孙丽丽说，下乡做工作，就喜欢这样膀大腰圆的，就是和男人撕扯起来，也不打怵。
    他们分乘两辆车，到了齐海的煤矿，只见煤矿围起了围墙，外面大门紧锁。
    从外面可以看到，齐海那辆越野车正停在院内。
    “这齐海，搞得神神秘秘的，一个破煤矿还要围起来，莫非怕人来偷煤不成？”老丛骂骂咧咧的掏出电话，给经理顾振太打了过去。
    五分钟后，顾振太像球一样滚着出来打开门，一见林放就嘿嘿直笑，“欢迎林书记检查指导工作！”
    这次顾振太可不敢冷脸面对林放了，一号矿道有透水迹象，怎么处理，生死大权都在林放一念之间。
    齐海也出来了。
    “齐老板，林书记来看看一号矿道透水情况......”
    齐海皮笑肉不笑地道，“林放，咱们又见面了，听说你升了正科，恭喜恭喜！”
    “谢谢齐老板。”
    “草窝飞出了金凤凰，这真是咱们齐林村光宗耀祖的好事，我已经和大山叔说了，要开祠堂，祭奠祖宗，让他们知道.......”
    听着齐海虚伪的话，林放只得应付道，“呵呵，齐老板兄弟俩，才是齐林村的金凤凰。”
    “林放，先到办公室喝杯茶......”
    “不用了，齐老板，我们先去一号矿道看看透水情况。”
    “没透水，你们且放宽心，安全得很......”
    “还有，这三位是计生办的，上面让普查外来人口，送计生政策进基层，你把员工花名册拿来，让他们走个过场。”
    齐海神色不变，眼色一使，顾振太便滚回办公室拿出一本花名册递给孙丽丽。
    孙丽丽三人拿着花名册，去查看员工情况。
    林放等人带上安全帽，和齐海、顾振太一起往一号矿道走去。
    确如齐海所言，矿道里已经没人了，走在里面静悄悄的。
    从矿道口往里走，走到一百多米，就到了有透水征兆的地方。林放用探灯照去，隔着老远，就看到煤壁上亮晶晶的，这是水珠反射产生的。
    再走近几步，会感觉到一股凉气。他伸手摸了摸煤壁，一股凉意瞬间传来，这是由于水的传热性高于煤层，所以透水部位的温度比其他地方要低。
    林放点了点头，杨克光让一号矿立刻停产处置是正确的，这个矿道确实有透水的危险。
    又往里走了十几步，林放看到一股细细的水流射了出来，他用探灯照着，看到水流很清。
    “水流很清，说明水源离这里较远，不排除是大青山水库的水，通过塌陷区裂缝、构造、钻孔等渗透过来了。齐老板，你们要认真观察，在情况没有改善之前，一号矿道坚决不能施工，否则，出现淹井事故，会造成巨大损失。”
    “明白，明白。”齐海也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一再向林放保证。
    杨克光担忧地问道，“如果真的淹井了，大水从煤层冲出，会不会冲到矿洞外面，引起洪灾？”
    “这个放心，一号矿是往下走的，就是出了水，也是往矿道里面流。”顾振太捡块石头画了条曲线，“一号矿的走向，是中间低，两头高，水不会外溢。”
    林放回忆了一号矿的地势图，确实是这样，从这里往里走，是下坡，越走越低，到了最低处后，又开始上坡。
    也就是说，一号矿道的形状像个碗，出口和最里面是高坡，中间就像碗底。
    林放又走了几步，指着一堆炸药箱子问道，“怎么把炸药放在这里了？”
    “这个矿道停产了，总得利用一下，把炸药放在这里，安全一些。”
    林放没有说话，带人继续向里走去，当走到一个分支矿洞时，他停了下来。
    “齐老板，这个分支矿洞怎么安上铁门了？”
    “呵呵，这里面煤层挺厚，但地质条件不好，出现了几次坍塌，我怕再伤着人，就安了个铁门，等以后条件允许了，再打开门开挖。”
    “这根线是做什么的？”林放敏锐地发现，铁门上面悬着一根电线和一根光缆线，一直进了分支矿洞里。
    “面子工程，”齐海苦恼地说，“按要求，每个矿道里面，都要安装wifi系统，还要买专用手机呢......”
    年前，县工信局和安监局去外地参观了大型煤矿的智能监控系统，有模有样地要求这些小煤矿也在地下安装无线基站，实现与装载机、矿用机车标签、矿用信号灯、矿用司控道岔装置等连接。
    齐海指着他们脚下，“你看，这儿也有两根，通到一号洞最里面。这玩意不切实际，拉起线来就废了......”
    林放理解，小煤矿毕竟无法和大煤矿相比。“花了不少钱吧？”
    “能省则省，上面要求在避险的地方放手机，万一有了险情，在地下就可以联系，我找部旧手机应付一下......去办公室喝杯茶吧。”
    林放明白，煤矿深处根本没有手机信号，万一发生矿工被困，如果有wifi信号，可以及时传递消息。
    另外，在一些大型煤矿，已经实现了利用wifi信号进行生产调度。
    但因为投资大，要求的管理水平也高，林县的煤矿不具备这个条件，最终做成了面子工程，电线不通电，光缆无信号，事后也无人管无人查。
    几个人从矿下出来，到了齐海办公室。齐海装修的很豪华，地上铺着大理石砖，一张红木老板桌，对面是一圈真皮沙发，外加两盆发财树，翠绿得要滴水。
    顾振太烧水泡茶，亲自端到林放等人面前，齐海又掏出两盒华子，给林放和杨克光点上，这才笑呵呵地问道，“林放，一号矿道怎么处理？”
    “还能怎么处理？有透水危险，不得生产，必须封闭。齐总，你找挖掘机把洞口堵上，防止人员进出......”
    齐海的笑容立刻没了，“林放，我这个煤矿，投了不少钱，到现在还赔本呢！你可不能说封就封！”
    “那万一发生透水事故怎么办？”
    “林放，这样行不行，暂时不封，我也不生产。等雨季过了，咱们找专业人士来测量一下，如果再没有透水情况，也没有危险了，我再开采。”
    “齐老板，安全生产无小事......”
    “可以拉警戒线、贴封条，但不能一堵了之！”齐海激动地站起来，从柜子里拿出一本帐册，“你看，我投了这么多钱，一年才产两万吨煤，我真赔钱......”
    “不可能吧，王福贵的煤矿，一年可是开采四万吨，年收入几百万！齐老板，你可别在我面前哭穷......”
    齐海苦笑着说，“林放，咱们这里的煤矿产量太少，煤质又差，根本挣不到你说的那个钱。我挣的比王福贵少，投入可一样不少，光安装了wifi，买手机这一样，就花了不少钱，不信，你问老杨......”
    杨克光笑道，“齐总刚刚说过，没买新手机，用的是旧手机。”
    齐海又叫苦道，“旧手机也得花钱不是？说实话，我现在外面全是窟窿，全靠两个石材场撑着。我没法和王福贵比，他县城开着大超市......”
    林放一针见血地问，“既然煤矿不挣钱，你为什么不关掉？”
    “我要是关掉，前面投的就白投了......”
    林放心想，我刚在王福贵那里敲了四十万，你这里也不能放过，今天正是个好机会。于是有意地说道，“王福贵也说他不挣钱呢，我去了一趟，人家王福贵就主动掏出四十万，二十万给了双河村，二十万捐给镇上。齐总，我看你挣钱不比王福贵少啊......”
    “王福贵家大业大，我和他没法比。林放，我拿十万块钱，支持政府工作，怎么样？”
    林放不屑地说，“齐总，你打发要饭呢......再者我今天来，是查封一号矿道的，不是来向你要钱的。你要是没挖掘机，老丛，你去联系一台，费用我们出。”
    老丛立刻应了，他联系挖掘机来干活，多少也能赚包烟钱。
    见林放仍坚持封堵一号矿，齐海无奈地道，“林放，我知道你来，是为了钱的事。这样，我也给你四十万，但一号矿不能堵......”
    林放没想到歪打正着，齐海竟然如此痛快答应给钱。
    “好吧！那就不堵洞口，用警示线拦住！雨季马上结束了，咱们再观察一下。齐总，千万不能开采，我们要每天派人来检查的！”
    “这个一定，您放心。”
    这时孙丽丽和她两个部下也进来了，向林放摇了摇头，意思是没有发现王麻子的影子。
    齐海让顾振太按林放的要求，分别开出两张支票，林放接了过来，“走吧！我们不打扰了！至于一号矿，一定不能开采，我们可是要天天来检查的！”
    齐海连声保证，肯定不开采。
    林放等人走后，齐海阴着脸，坐在办公室不停地抽烟。过了半天，他站起来，气愤地把烟屁股摔到地上，用脚狠狠踩着。
    “他妈的，四十万打了水漂......”
    顾振太谄媚地上前，给齐海杯子里倒上水，“要不是怕他发现咱的生意，真没必要给他这么多钱......”
    “这点钱是小钱，既然花了，就不要心疼了。”
    “齐总，我看林放来者不善啊，怎么会来查临时人口了......”
    “老顾，是得换个地方了，林放就是不来，一号矿也不能久呆了，好在渗水不严重，要是严重了，里面的东西可就毁了......”
    “可眼下那批货要的挺急，要是转移了，就影响供货了......”
    “那就再干三天，把货赶出来了，立刻换地方！还有，白天晚上都要加强巡逻，不许外人进入！”
    “齐总，我害怕林放明天还来......”
    “哼！他要是敢来，我就让他出不了矿！你把四狼八虎都叫回来，林放明天要来的话，我一定给他点颜色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