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放在倪学阳办公室外等到凌刚。
纪委办公楼与县政府办公楼有点距离,凌刚是从楼梯跑上来的,满脸通红,气喘吁吁。
林放帮凌刚掸了掸衣服上的皱纹,“镇定点,凌哥。”
“县长要找我做什么?”凌刚还是不太敢相信林放的话,他刚和林放说了要进步的事,林放就在县长面前推荐他了?
这速度、这能量,着实太厉害了......
“县长说要提拔几个人,我就推荐了你。”
凌刚缓下气来,嗯了一声,就往倪学阳办公室走,忽然又转回来,接着林放的手,低声道,“我先去县长那里,大恩不言谢。”
林放看着凌刚进了倪学阳办公室,一种愉悦的心情浮了上来。
能把自己的兄弟推上高位,成就感满满。
现在,应该去忙活自己的事了,齐老三家的坟要赶快搬,不然会影响项目落地。
林放决定先去齐林村,看看林克辉做齐老三工作怎么样了。
一路上果红叶绿,太阳和美,果农们已经把苹果袋子揭了下来,再晒上几天太阳,等苹果变得红彤彤的,就可以摘下来了。
村子路边的宽敞处,已经有人搭起棚子,准备收购苹果。
特别是几个村的书记,根据林放给出的价格高价收购,标着收购价的小黑板已经挂出来了。
看样子又是一个丰收年。
林放到了齐林村齐老三家门口,看见前面停着一辆车,正是林克辉的。
林放刚下车,就听到院子里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不行,谁说也不行,绝对不行!”这是齐老三的声音。
“齐老三,建工厂是好事,建了工厂,齐林村的人有活干,不用外出打工,还能增加收入,你得支持才对啊......”这是林克辉的声音。
“林镇长,我不是不支持,只要你们不动我家祖坟,我举双手赞成!但你们想让我迁坟,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出来,“齐老三,你不能光想你自个儿,得替全村人想。你不迁坟,工厂建不起来,到时候咱村的福利少了,全村人每人骂你一句,能把你耳朵骂聋......”这是齐大山。
紧接着传来林二河的声音,“老三,死者往矣,多替子孙后代想想,真正孝顺,孝顺在心里就行了。”
“对啊,齐大叔,”村书记林宝山说,“只要你答应迁坟,我给你换个地方,你看中哪儿都行。”
“不行,我不迁,你们都别说了。”
突然,一声吼声响起,“齐老三,给你脸你不要是不是?我和林镇长劝了你半天,你还真拿自己当盘菜了!坟墓搬迁、建设工厂,这是镇党委政府的英明决定,你要敢阻拦,我明天就找推土机给你推平了!”
这是王胜利的声音。
林放一听,心道坏了,齐老三这个人软的不吃,硬的更不吃,王胜利诈唬他,只会适得其反。他赶紧推开门进去。
果不其然,院子里大家原本坐在小板凳上,围着小桌子喝茶,一团祥和景象。
王胜利此言一出,无疑是扔了一颗炸弹,齐老三把手中的茶杯往小桌上重重一顿,从小板凳上跳了起来。
齐老三卡着腰,手指着王胜利,破口大骂,“王胜利,我认你是个干部,我不认你,你狗屁不是!”
“你奶奶的,敢推我家的坟!你试试,你要敢推我家的坟,我砸烂你的狗头!”
王胜利也是个杠头,他也跳了起来,“齐老三!有本事你现在就砸!你砸!”
王胜利边说着狠话,边把头伸到齐老三面前,“有种你就给我开瓢!你不敢,就跟我姓!”
齐老三被王胜利这么一激,转身冲进厢房,拿着一把锤头出来了。
眼看一场流血事件就要上演,林克辉急忙把王胜利拉到身后,林放则冲过去,抱住齐老三的腰,“齐大叔,别生气!”一边劝着,一边把他往屋里推,同时对林克辉和王胜利道,“你们先回去。”
“我不走!我等他砸烂我的头呢!齐老三,你敢砸我的头,我让你进监狱养老......”王胜利嘴里硬得很,身子却诚实地出了院子。
“有种你别走!妈的,老子豁上了,大不了一起去派出所销户口本!”齐老三犹自指着王胜利放狠话。
林放把齐老三推进屋,齐大山、林二河和林宝山也进来了。
齐老三仍是气得咒天骂地,“狗日的王胜利,还敢推我家的坟?惹恼了我,让我家青山给县委书记打一个电话,把他一撸到底!”
“消消气......”林放把他推到炕上坐下,给他倒了一杯水,齐老三一口饮下,用衣袖抹了一把嘴,又在嘟嘟囔囔地骂。
齐大山开了口,“老三,现在也没外人,都是咱自己村的人。你说说,到底怎么打算的。”
齐老三胸脯一鼓一鼓的,不作声。
“咱村建工厂,林放和我说了,工厂每年都会有分红,发到家家户户,你要是硬拦着不要建,后面惹恼了人,夜里偷偷给你平了,也不是不可能......”
“就是不平,你得罪了人,隔三岔五往你家坟上扔点不干净的东西,或者做点手脚,你爹妈在地下能安心吗?”
齐老三听了,顿时哑口无言。
前几年,他家坟上就出过事,他儿子齐青山原来是在人事局当副局长的,工作上一直顺风顺水,但突然有一年,被纪委的人带走关了五个月,最后虽然出来了,但却赋了闲。
齐青山出事后,齐老三专程跑了一趟县城,把张铁嘴请来帮忙看一究竟。张铁嘴在他家阳宅转了一圈,说阳宅正气充沛、位置很好,没有丝毫不适;齐老三带着张铁嘴去了他父母的坟前,张铁嘴用鼻子一闻,脸色就变了,说龙脉被人截断,大祸已经临头。
齐老三苦苦哀求之下,又掏了一大把钞票,张铁嘴才给他接上了龙脉。之后齐青山从人事局调到了政协坐冷板凳。当然,这事齐老三是不能和村里人说的,他对外宣传的是,齐青山从人事局升到政协,去为政协领导服务。
如果真把全村人惹急了,再来这么一次,儿子的前程可真就完了。
齐老三眼睛转了转,知道今天不答应,这几个人是不会走的,于是换了语气,“大山叔,二河叔,我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但家里的坟,关系到青山的官哩!你看我家坟那个位置,后有靠山,前有照山,有水环绕,主升官发财呢!迁坟,得青山说了算!要不,你们去找青山吧!”
林放看着齐老三的样子,知道肯定是做不通工作了,齐青山是副处级干部,想来对迁坟建厂应该支持。于是他说道,“齐爷爷、林爷爷,我去海西找青山哥!齐老三,青山哥要是同意了,你可不能插一杠子!”
“你放宽心,青山要是同意迁坟,我屁都不放一个!”
“那好,两位长辈和宝山书记都在,要是青山哥同意了,你可别反悔。”
“我肯定不反悔。”
“我下午就去海西。”林放向齐大山和林二河示意了一下,几个人出了齐老三家。
齐宝山忧虑地问,“林放,你真能说得通齐青山吗?这小子可是犟种一个,和村里人一点也不亲。”
“试试吧!宝山叔,你和我一起去,另外,我想从祠堂带一样东西去。”
“带什么东西?”
“我带着村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