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林放在办公室处理文件，看到程昊昊抱着一摞材料经过，他急忙喊了一声。
    “程科长！”
    程昊昊抱着材料进来了。
    “项目注册得怎么样了？”
    “林局长，我刚从市场监管局回来，租房协议没问题了，他们说有份文件的字体不对，我再改一改。”
    “好，你抓紧。”
    下午刚上班时，林放又遇到了程昊昊，只见她低着头，无精打采。
    “怎么了？”
    “市场监管局说，企业的章盖得不清楚，让重新盖，可我们的章盖得很清楚啊......”
    林放听了，大怒。
    这已经不是审材料了，这是在挑毛病！
    程昊昊抬头看林放脸色不善，急忙说道，“我把材料重新做一次，好好盖上章，再送去一次......”
    “不用！”林放道，“材料你不用改，下午再送一次，看他再找什么理由！”
    林放现在相信，市场监管局里一定有人在针对他，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吴富宽！
    既然你吴富宽非要顶着和我做对，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林放回到办公室，打开电脑开始敲打着键盘。
    程昊昊则听了林放的指示，抱着材料又去了市场监管局。
    窗口的工作人员吴军看到程昊昊，叹了一口气。
    吴军也不想为难她，可后面有吴富宽盯着，他说了也不算，只能接过材料，问道，“章又重新盖了？”
    程昊昊眼睛躲闪着说，“重新盖了。”
    “程科长，你们林局长，是不是和我们领导以前有过节啊？”
    程昊昊一愣，“啊？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就是随口一说而已。你等着，我送给领导看一下。”
    吴军抱着材料往屋里走，心想，不出意外的话，吴局长会再挑出一个毛病。
    果然，科长刘东看他抱着材料进去，看也没看，淡淡地说，“你送到吴副局长办公室，请他指示吧。”
    “科长，你还是看看吧，上次吴副局长听说你没找出毛病，脸都绿了，非让你找出问题......”
    “我找问题？我惹火上身么？”刘东把笔一扔，冷笑道，“这是他吴副局长和招商二局的事，我可不想掺和。”
    “刘科长，吴局长和招商二局，到底有什么过节啊，怎么这么死拤。”吴军说完，从口袋掏出烟，给刘东递上一支，又殷勤地给他划火点着。
    刘东吸了一口烟，给吴军讲道，“吴富宽原来是青山镇党委书记，林放当时在那里工作，两个人产生了过节，据说吴富宽来咱们这里，和林放有很大关系。这次，吴富宽是打击报复呢。”
    “你要注意，这个林放能量很大，吴富宽斗不过他，搞不好要吃亏。”
    “那怎么办？”吴军一听就急了。材料都是递到他手里，然后经他退回去，如果真的最后斗起来，把责任推到他身上怎么办？
    “怎么办？”刘东哼道，“反正，我是不会在这份材料中挑出一点毛病的！你也不要挑，要挑的话，让他吴富宽去挑好了！”
    “这样万一出了事，我们的责任会减轻很多......”
    吴军听了，忧心忡忡。只得捧着材料去了吴富宽办公室。
    吴富宽听说是恒达果汁的材料，看也未看，便扔到桌上，“小吴，你们审出问题了吗？”
    “吴局长，他们的材料很齐全，我和刘科长都没审出问题来。”
    吴富宽瞅着吴军，哼道，“只要认真审查，怎么会查不出问题来？你们不会是收了企业什么好处，故意放水吧？”
    吴军诚惶诚恐地道，“吴局长，我和刘科长翻了半天，也没查出毛病来......”
    “哼......”吴富宽随手抽出一份《股东决议书》，“格式不规范，重新来！”
    吴军只得抱着回到刘东办公室，诉苦道，“刘科长，又被打回来了，我怎么和二局的人交代。”
    “怎么交代都可以，但千万不要牵扯到我。”
    吴军回到窗口，脸上挤出一个哭一样的笑来。
    程昊昊一看，心就沉了下去。
    “吴科长，是不是又找出了问题？”
    吴军的笑比哭还难看，“程科长，我是真的想帮你，可......领导审查得太严格了！”
    “你们领导？哪个领导？局长还是副局长。”
    “不是滕作明，是......”吴军指了指自己桌牌上那个吴字。
    程昊昊明白了，这是指吴富宽。
    程昊昊哭丧着脸回到单位，一进林放办公室，林放就明白了。
    “到底是谁找事？是不是吴富宽？”
    程昊昊点了点头。
    林放心中骂了一句，又问道，“张明亮在忙什么？”
    “他跑设计院，设计工厂的图纸呢。”
    “你把他找来，就说我有要事和他商量。”
    林县面积不大，二十分钟功夫，张明亮就出现在林放办公室。
    林放鼻子一抽，闻到一股酒味。
    “张经理，中午喝酒了？”
    “呵呵呵，林局长，林县人民真是热情啊......”张明亮似笑又似诉苦，“我上午在设计院，中午不让走，说在餐厅吃便餐，结果八菜一汤，还上了酒，不喝都不行......”
    林放无奈地摇摇头，“你工作日喝酒，小心我告诉王总，把你撤了。”
    “千万别！”张明亮知道林放和他开玩笑，装出害怕的样子，“我好不容易能驻外执掌一方，可以自己说了算，并且升职加薪，林局长千万别害我。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
    林放轻飘飘地扔过一页纸来。
    “签字。”
    张明亮看了一眼，大惊失色。
    “林局长，你这是什么意思，要赶我们走吗？”
    林放笑道，“看你胆小如鼠的样子，这不是真的。”
    “我还以为你们要毁约......”张明亮抹了一把汗，“咱们刚刚签约，项目还没注册，你就搞这一出，为了啥？”
    林放叹了口气，“张总啊，我和你交个实底，林县有人瞅我不顺眼，在项目上卡我，所以我请你帮个忙，拿着这份撤资说明去找张书记......”
    “我明白了，”张明亮道，“就是以撤资的名头吓唬一下他们呗，我看看你找的什么理由。”
    张明亮读道，“审批效率低下，让企业频繁跑腿，有问题不一次性说清楚，......”
    张明亮点了点头，“林局长，这是经济不发达地区营商环境的通病，还可以再加几句，比如审批人员态度生硬，不会微笑服务，甚至有吃拿卡要的嫌疑......”
    “别......”程昊昊立刻道，“窗口的吴军，态度真是很热情的，他也是没办法......”
    “想来小小的科员，不敢对林局长使坏，看来是监管局领导层的事。”张明亮道，“我现在就去找张书记，你不要出门，就在这里等着他们上门道歉。”
    张明亮还没出门，吴爱东进来了。
    吴爱东和张明亮打了个招呼，对林放说，“林局长，青山镇镇林镇长打电话，说你荣升二局局长，青山镇还没给你庆祝，今天晚上他们在林县大酒店摆一桌，请你参加。”
    “噢，都有哪些人？”
    “都是您在青山镇的老部下，人大蒋主任、政协史主任也参加。说起来这两位老领导真有意思，现在才四点，他们已经去了酒店。”
    林放听了，立刻站了起来，“不能让这两位老领导干坐着，我过去瞧瞧他们。张总，晚上你也过去吧，让你见识一下好客的青山镇人民。”
    “好，我一定去。”
    吴爱东迟疑了一下，又问道，“金局长也是青山镇出来的人......”
    林放干脆利落地说，“叫着金局长一起，你也去......不差程昊昊一个人，也叫着她吧！”
    林放去了酒店，张明亮则自信满满地去找张洪波。
    项目签约那天，张洪波紧紧握着王总和张明亮的手，亲切地对他们俩说，有问题随时来找我，我就是恒达项目的第一服务员。当时张明亮差点激动得热泪盈眶。
    可当张明亮来到张洪波门口时，才发现，在林县，想见到县委书记并不可能随时。
    张洪波办公室门口，依次站着几个人，都是来向张洪波汇报工作的。
    从他们的谈话内容可以断定，这都是林县各大局的领导。
    张明亮绝不可能去插队，他只得老老实实排在后面。
    一个人从张洪波办公室出来，排在第一的那个立刻问道，“老板心情怎么样？”
    “心情挺好，还发了我一颗烟。”
    “那就好，今天我就把难事多汇报几件。”那人乐呵呵地回道，对他后面排着的几个人道，“你们回去吧，估计我要汇报到下班......”
    后面几个人立刻声讨他，让他不要罗里罗嗦。
    一直到快下班时间，才轮到张明亮。
    张洪波看到张明亮进来，倒很开心。
    “张总，快请坐！我还想找时间和你交流一下企业情况呢。”
    张明亮叹了口气，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张书记，我今天是来向你告辞的。”
    “告辞？怎么回事？”
    “企业注册非常不顺利，迟迟注册不下来，王总严厉斥责了我，可能要把我调回去......”
    “至于企业前景也不乐观，总部已经提出，林县工作效率太低，甚至在讨论是否要停止投资......”
    “怎么可能？”张洪波剑眉竖起，厉声道，“恒达项目是我县重点项目，我专门提出，谁敢为难恒达项目，我就处理谁！”
    “也不是为难，可能是我们的水平太低了，准备的材料一直达不到审批人员的要求......”
    看着张洪波阴沉的脸色，张明亮添油加醋地道，“张书记，你看，审批人员提出以下问题，字体不对、格式不对、盖章不清、签字模糊......”
    张洪波狠狠一拍桌子，“岂有此理！张总，你先坐，我立刻落实这事！”
    他抓起电话，拨出市场监管局长滕作明的号码。
    “滕作明吗？”
    “张书记，是我，您有什么指示？”
    “我问你，恒达项目注册到什么程度了？”
    “这个......张书记，项目注册进展顺利，我们组成专门工作小组，由副局长吴富宽同志当组长，靠上去为恒达项目服务，在工作小组的帮助下，项目注册很快......”滕作明说这话不用经过脑子，张口就来。
    “够了！”张洪波大声吼道，“你们工作做的真好，企业的表扬信都送到我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