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张铁嘴故弄玄虚，林放哈哈大笑。
    “张铁嘴，你为了混顿饭吃，也太卖力了......”
    张铁嘴瘪了瘪嘴，“林放，反正我送了你一卦，咱们俩扯平了......”
    郭正亮突然问道，“张铁嘴，你满县城嚷嚷说自己是神算，算出齐江官运亨通，还会有个儿子。现在齐江官也快没了，儿子也没见到啊......”
    张铁嘴似有深意地看了林放一眼，“我给他算命的时候，他还官运亨通，确实会有个儿子。但时也命也......”
    林放听郭正亮提起齐江，心想好久没听到他的消息了，于是打断了张铁嘴，“老郭，齐江现在怎么样了？”
    郭正亮嘲笑道，“听说还在家养病，已经日落西山的人了，不会打算东山再起吧，哈哈......”
    张铁嘴冷笑道，“兔子都有三个窝，何况是人。东山再起，倒也不是不一定......”说完起身走了。
    林放和郭正亮又聊了一会儿去争取土地指标的事，郭正亮建议让张明亮陪着一起去省城，林放答应了。
    两人出了饭店，默契地回到招商二局。
    走廊东边，已是一片漆黑；西边招商二局的办公室，依旧灯火通明。
    林放刚打开办公室的门，金海就进来了。
    “林局长，快过年了，我打算出几天差，给几个投资商拜个早年，同时推进一下项目进程......”
    林放看了看她列的单子，京城、魔都、省城、海西都有。
    “去吧，需要带什么东西，你和吴爱东说。另外，早去早回，别耽误过年。”林放在单子上签上名字，又随便扫了一眼。
    “五天后，你从海西去省城？”林放算了算，五天后他正好和郭正亮，要陪着董军副县长去省城。
    “嗯，省城那里有事吗？”
    “没有没有，我只是随便问问。”林放心想，那天金海就是在省城，也不能让她参加陪国土厅领导的饭局。
    金海接过单子走了，林放看着她的背影，似乎感觉和往日不太一样，却又说不出来哪儿不一样。
    这时姜力丹给林放发来信息，说齐海已经押送回国了，临近春节，她可以回国休息几天。
    林放激动地问，“哪天回？来不来林县？”
    姜力丹算了算，“四天后回去。”
    林放想了想，那时候他已经到省城了，“那你从h国直飞省城吧，我要陪董副县长去省城出差，咱们在省城见。”
    姜力丹调皮地做出个拉勾的动作，“好咧，不见不散。”
    第二天上班后，林放被郭丽丽叫到办公室。
    刚进门，就闻到一股浓浓的咖啡味儿。
    郭丽丽正在泡咖啡，她头也不回地说，
    “董县长刚刚打来电话，他要带队去省城争取恒达果汁项目的土地指标，点名让你陪着去。”林放波澜不惊地噢了一声。
    “你好像知道这事？我还纳闷呢，为什么董县长直接点你和郭正亮。”郭丽丽转过身来，递了一杯咖啡给林放。
    林放从郭丽丽的话中，听出了些许不满意。他接过咖啡，开始解释。
    “郭县长，这事纯粹是个巧合，来不及向您汇报。昨天晚上崔影给董县长讲了这件事，董县长这才同意的。”
    “崔影？她和恒达果汁项目什么关系？”郭丽丽疑惑地看着林放，“难道你们俩又......”
    “没有没有。”林放连连摆手，把郭正亮想的办法讲了一遍。
    郭丽丽听了，沉默一会儿。
    恒达果汁项目土地指标始终无法解决，她和董军沟通了几次，但董军一直以这样或那样的理由推脱。
    郭丽丽催得急，加上张洪波也关注，董军终于答应了，但却要郭丽丽这边大出血，郭丽丽坚决拒绝了。
    这次林放和郭正亮意外地推动了董军去省城做工作，郭丽丽心中却有些不舒服起来。
    林放也知道这事欠妥，按照官场流程，应该先向郭丽丽汇报。但有些事就是这么巧，如果给郭丽丽汇报了，恐怕就搞不成了。
    郭丽丽坐在沙发上，轻轻啜了一口咖啡，“恒达果汁土地指标的事，既然你们找上了董县长，那我就不再操心了。对了，董县长说要一起商量商量去省城的事，你去他办公室汇报吧，我就不过去了。”
    林放知道郭丽丽不高兴，暗示自己，以后恒达果汁的事，不要来烦她了。
    林放苦笑一下，想起汤玉明那句话，“跟着女领导算是倒了大霉。”
    不过郭丽丽这样的，还算是有涵养的，起码不会公开发作。
    林放只得放下咖啡，去了董军办公室。
    董军办公室开着门，董军不在，有一个前额秃的中年男人正在房间里转圈。
    这人是国土局局长魏东。
    魏东是乡镇干部出身，后来干到镇长，再然后调到人事局当副局长，最后华丽转身，国土局成立时，他调任局长。
    林放进门就打了招呼，“魏局长，董县长不在吗？”
    “刚刚去张书记那里了，让我们等一下。”魏东看着林放，“林放，听说这次要替你跑腿打工了......”
    “魏局长，什么叫替我跑腿打工？”林放明知故问。
    “替恒达项目跑土地指标，不就是给你跑腿么？董县长昨天晚上一说这事，我就头疼......”
    林放装出刚明白的样子，“辛苦魏局长了。”
    “唉！要不是董县长点名叫我去，我是真不想跑这一趟啊......”
    魏东捂住了头，显出生无可恋的样子，仿佛头疼真的发作。
    “魏局长，你头疼病犯了吗？”林放装出不明白的样子，关切地问道。
    “你知道啥，”魏东捂着头，对林放道，“国土厅刚成立的时候，大家以为是清水衙门。没想到后来实行了土地指标制度，它们手握土地指标，一下子成了土地爷！”
    “咱下面这些县太爷，看见他们的处长，也得叫声领导！”
    “每次去跑土地指标，我就得喝醉，回来后就大病一场。”
    “真是喝坏了风气喝坏了胃，你嫂子说了，我再这么个喝法，她就要跟着别人睡了......”
    林放同情地说，“魏局长太不容易了，不过要是喝了酒就能解决指标，倒也不是难事......”
    “你懂什么，”魏东悲哀地说道，“这些土地爷，他们只看你喝，他们不喝！”
    “你就是喝进两斤三斤，他只喝二两三两，到最后没喝好，事儿还是办不成！”
    “自从当上了国土局长，我算是把自个的胃贡献给了组织......”
    林放扑哧一声笑了，这时门外一个声音传来。
    “老魏，你又在这里发牢骚呢？”
    董军背着手走了进来。
    魏东和林放急忙打招呼。
    “坐。”
    董军吐了一个字，自己坐下后，拉开抽屉，拿出一盒软中华拆开，抽出一支自己点上，这才说道，“四天后，也就是腊月二十五，到省城争取土地指标，顺带着给土地爷们拜个早年。”
    “拜年嘛，自然不能空手去。老魏，你说，要做什么准备。”
    魏东扒拉着手指头道，“董县长，照我的想法，无非还是华子、茅子，好拿好放，经济实惠又用得着。”
    林放知道，华子就是软中华香烟，茅子就是茅台白酒。
    董军不置可否地弹了弹烟灰。
    魏东看着董军脸色，见他没有反对，接着说道，“烟，每人两条；酒，每人两瓶。”
    魏东说完这个，奇怪地看了林放一眼。
    林放心想，你不看董县长，看我干什么。
    林放也理解，魏东既然要请人办事，送烟送酒是最基本的。办这种事，一般要经过一位处长，一位副厅长，这样加起来共是四条软中华，四瓶茅台酒，用得钱也不算多。
    林放不由得心想，魏东这个人，办事还是很讲究的，花小钱，办大事。
    四条烟和四瓶酒，能把恒达果汁的土地指标争取下来，值了！
    这点小钱，就不用张明亮掏了，从招商二局帐上走吧！
    林放已经对省城之行充满信心了。
    董军沉思了一会儿，“那好，就依你。”
    “老魏，既然去了，咱们就要把好事办好。你算算，需要几瓶酒，几条烟，请林放同志回去准备一下。”
    林放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两位，心想，这有什么好算的。请两位领导吃饭，就是烟四酒四；撑死了请三位领导，那就是烟六酒六。你们难道小学没毕业吗？还要算......
    魏东却像小学生一样扒拉着手指头数起来。
    “先说领导，一位正厅长，三位副厅长，一位厅长助理，一位纪检组长......”
    “再说内部处室，有规划处、耕地保护处、用地审批管理处、地籍管理处、土地利用管理处、矿产开发管理处......”
    “刚刚退休的周副厅长，帮了咱许多大忙，应该去看看吧？”
    “李处长虽然从国土厅调到了省政府，咱们不能忘了他......”
    林放越听越是震惊，他的拳头紧紧握起，差点塞进嘴里。
    林放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崔影仅仅是一个电话，就做通了董军的工作。他和魏东不顾快要过年，还要去帮着恒达果汁争取土地指标。
    原来争取土地指标是假，到国土厅维护关系是真！
    拿着招商二局的烟和酒，去维护他们的关系，这个算盘打得真精啊......
    这一圈厅长处长走下来，每人都送两瓶酒和两条烟，起码得十万块啊......
    而且这钱还要从老子招商二局的帐上走......
    林放看着魏东，正天花烂坠地说着，越发地看出他的贪婪来。
    你说搭车走关系就走吧，多几个处室，我也可以理解。可那人事教育处、离退休干部工作处是什么东东？它们和审批土地指标有个毛线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