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主意没过久便从“土龙”脑袋里冒出来。
它从地洞钻出来,挪动着自己巨大的身躯,慢慢向着庭院靠近。它将身形藏于如墨的夜色,待爬到庭院的篱笆处停了下来。它想着,待会只要出其不意跳出来,再大吼一声,这小娃娃定会被吓回屋内,它就能大摇大摆地走进庭院享受这顿美食。这般计划着,它得意地嘿嘿痴笑起来。
张念山此时完全不知周围的潜在危险,自顾自地忙活着。他揭开锅盖,往锅内均匀地撒上盐巴,挥动着锅铲,快速地翻动了几下锅里的兔肉和野果,准备着盛出来。
“就是现在!”
“土龙”内心打定主意,后肢往地面用力一蹬,纵身跳进庭院,嘴里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声,同时挥舞着自己的两只巨镰。
“吼——”
张念山被这突然传来的吼叫声惊出一身冷汗,但似乎是出于对美食的不舍,他飞快地褪下衣袖,包裹起铁锅的两只耳朵,抱着还热气腾腾的大铁锅直接跑进屋子。
他把铁锅重重的在方桌上一放,转身就把屋门栓好。依着木门轻轻拍着自己的胸脯,呼吸渐渐平稳。
“这野兽应当就是今天山上的那头吧,没想到追到这来了。”
张念山此时有些后怕,又苦笑自己居然还赶着时间,把铁锅给抱进来了,但闻着此时屋子里弥漫的肉香,立马又感觉值当了。
此时,被关在屋外的“土龙”在晚风中凌乱。半会儿才缓过神来,无法理解刚刚发生的一幕。
“竖子!竖子!”
“尔怎敢不按常理来!”
“不是应该立马吓得滚回屋子里吗?!”
“这是不把我当我回事儿吗?!”
“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土龙”咬着牙,怒气滔天的低吼道。
不一会儿它似乎又怒气尽消,开始复盘着方才的计划。
“是不是天太黑了,那小家伙没看清我的样子?”
“是不是我跳的位置不对,再往前点儿会不会好些?”
“若不是担心靠太近碰到‘护心灯’,刚刚这计划肯定万无一失。”
似乎找到了问题所在,“土龙”也不再念叨,重新抬起头盯着已经屋门紧闭的茅草屋。
一阵阵肉香从屋内飘出,“土龙”变得有些焦躁起来,它已经开始担心这顿“藏灵果炖兔肉”的美味要被屋内的张念山嚯嚯干净了。
张念山此时虽然也想大快朵颐,但屋外的野兽使得他静不下心来。他贴着门缝往外张望,从门缝透出的烛光微弱,外面只有漆黑一片,不见半个活物。本以为野兽已经离开,张念山也准备转身回到方桌旁,这时突然一个高大身影走出夜色,朝着屋门而来。张念山双目圆睁,恐惧席卷全身,靠着屋门的双腿也不禁有些打颤。
屋外的身影没有继续往前,驻足在门口一丈开外。一双如披着厚厚铠甲的粗壮下肢被烛光的余晖映射到,八只尖尖的脚趾深深扎入泥土中,腰部显得有些纤细,背后似乎有一对蝉翼般的翅膀收拢着,垂落在背后膝关节的位置。上半身还藏在夜色中,无法辨别容貌。
“妖......妖......妖怪!”
张念山到这年岁,豺狼虎豹都没见过,今个儿又孤身一人,竟见到了一头如假包换的妖怪。对他幼小心灵的冲击不可谓不大,虽见识了自己师傅那仙人般的本事,也有大师兄李贺在白天时的提醒,但仍对这些神仙鬼怪之谈半信半疑。
“我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死,答应娘的话还没做到,我得活着!”
张念山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用手使劲拍打着有些打颤的双腿,试图让这双腿早点听他使唤。慢慢挪着如灌了铅的双腿,他努力朝着神龛处移动。似乎现在只有在母亲的灵位前,他才能得到安全感,才能在今晚之后活下去。这本不足五丈的距离,原来几个箭步就走完,这会儿却显得如此遥远。
张念山继续挪着步子,也时刻在关注着门外,可奇怪的是,此时外面竟听不到任何动静。屋内是张念山拖动着双腿划拉着地面的声音,这让张念山的恐惧之感更甚。
“暴风雨前的宁静,我命休矣!”
张念山好不容易振作起精神,这回居然被这股安静的氛围给击碎了。
殊不知此时门外的“土龙”也没有闲着,已经在脑海中预演了很多遍,举着右边这只巨镰试图叩门,但每每巨镰距离木门半寸之间就会停下,相当犹豫:
“我是先打个招呼,还是先叩门呢?”
“在屋外先做个自我介绍?”
“要不直接挖个洞进去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不妥,护心灯还在那,待会可有我好果子吃的,我想吃的可不是这果子。”
“这小孩年纪小,要不再威胁一下,让他把美食交出来?”
“哎,葫芦的事还没弄清楚,万一跟那老头扯上关系,这顿美食我只能兜着走咯!”
“想吃点好的咋就这么难呢?”
屋内的张念山还在挪着脚,眼睛盯着神龛方向,耳朵竖着继续听着门外的情况。快走过中间方桌位置时,沉重的右脚没注意,绊倒了靠近神龛方向的方凳。
“砰——”
方凳重重砸在地面。
此时,本就离木门很近的“土龙”被这突兀的声音一惊,整个身子一下失去了重心,压向了木门。
“砰——”
“砰——”
又是两声重物砸落的声响。
张念山循声看去,本就年久失修的木门此时已经倒在屋内地面上,另一处声音的来源却无法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