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容若拭去脸颊泪痕,似怨似嗔,是喜还怒:“许了人还招亲?笨蛋。”话音才落,又忍不住声如蚊蚁地喊他:“阿诺。”
我当真是痴颠了,招亲未果,她自然不曾许人。阿诺正暗中懊恼,又听女子轻轻呼唤,低声回应:“容容,我在。”
以为她有重要的事情交待,屏气凝神地等待片刻,却再次听到她甜糯娇美的声音:“阿诺,傻瓜。”
平淡不过的几字,经她柔媚低婉的嗓声一唤,竟是无法言喻的旖旎,千般风景,万种情意,便袅袅娜娜,曲折迤逦地入到男子神魂。
阿诺心中一荡,刹那间意乱情迷,身体靠上石墙,闭上双目,喃喃低语:“容容,吾爱。”
就这样喊一声,应一回,两颗心似乎透过石壁缠绕交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爱意绵绵,情丝密密,花不尽,月无穷,天长地久与君同。
缱绻心醉不知过去了多久,苏容若首先一个激冷醒来:“阿诺,南山先生并非普通人,你千万要当心他。”
阿诺清醒过来,想也不想就答复:“先生学识渊博,人品高洁如朗日明月,他与大,先太子惺惺相惜,他绝不会害我。”
他不知道阿仇的存在。苏容若心里焦急却不能说,此等匪夷所思之事,他一时必然难以相信,何况,她应过阿仇要保守秘密。
阿诺听她不答,解释:“先生擅长星象数术,这机关开启之法,必定以此为基准。我曾研习过星象,数术上面,却需要你的助力。”
以前在隐庐时,阿禧没事就喜欢与苏容若比试,她棋琴书画不精,子集经史不通,只能以擅长的诗词和算术来取巧。
“不知他此时在何处?和谁在一道?”阿诺与她心意相通,闷闷不乐地慨叹,想起生死不明的阿禧,两人不禁各自黯然。
终于,满天星子升起,夜空清冽,浩瀚而空灵。晚风轻轻拂过,散落案几的花朵翩翩起舞,俯仰含笑,摇曳生姿。
“容容,我先去开启机关。”阿诺眼见时辰已到,整整衣衫去赴谢长风的邀约,苏容若留在室内,凝视着烛火,香茶,珠光宝气的嫁衣,好象误入了一片苍苍蒹葭。
过得良久,她才用清心剂将郭骥唤醒,男子睁开眼睛,想得半晌,莫名其妙地问:“我怎么,竟睡去了?”
得到的答复淡然而镇定:“先生的长随阿仇恶作剧,在茶里掺了迷药。”
阿诺的声音远远传来:“容容,今有二人同所立.甲行率七,乙行率三.乙东行,甲南行十步而斜东北与乙会.问甲乙行各几何?”
勾股定义,平方数,还有方程式,这时代只有极少数的人能懂,苏容若沾着茶水,在案几比划一阵:“甲行二十四步半,乙行十步半。”
郭骥在旁边看得发懞,揉揉眼睛,摸着脑袋不明白,苏容若看他迷茫,为他解惑:“我在帮忙开机关。”
“据说此处是殿下设计的,我以前来过多次,没想到如此复杂。”郭骥四处张望,惹得女子轻笑:“他天资极高,你我怎会看得明白。”
郭骥瞧着灯下姣好的容颜,好奇地问:“你,真的是女子?”苏容若转过话题:“说实话,阿诺是靖北王的侍卫长,能帮你与那边的谈判牵线,我如今有事需借你的人手,你可愿易?”
“成交。”有她这层关系,郭骥应得极为爽快,苏容若低低地说得一通,男子频频点头:“这些都需要时间安排,你等消息便是。”
两人协议刚达成,就听阿诺远远再问:“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余二,五五数之余三,七七数之余二。问物几何?”
苏容若照例沾着茶水,在案几划来划去,片刻道:“二十三。”话音刚落,便听阿诺欢呼:“就它了。”
随着远处一声大响,象是金属相撞,轧轧两声,茶室缓缓恢复到原状,郭骥大喜起立,左臂一抄,就将苏容若带出房间。
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屋外的风物似乎变了模样,苏容若无心细看,只笑吟吟地望着那飞掠而至的高大身形。
阿诺奔到她面前,满目温柔地凝视着她,灿烂群星比不上他眸中光华,风在吟,夜莺在唱,流星划过,一切远去,万里河山,唯只余下,她与他。
“容容。”他低唤一声,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苏容若靠在他的胸膛,久久不愿分开。
谢长风遣人送上食水,叫走郭骥,阿诺用过夜宵,便迫不急待地将爱侣抱到屋顶看星星,浩瀚深远的星空,目睹了一对初恋情人久别重逢的沉醉与甜蜜。
夜色渐深,淡淡的薄雾飘浮起来,远处琴声幽幽,似乎在诉说一个流传千年的故事,男子的声音,如叹如诉:“容容,嫁我为妻,可好?”
星光照着他年轻英俊的脸庞,翡翠色的眸子凝重而深情。这个男子,宽厚仁慈,正直坦荡,有情义有担当,最重要的是,他真心爱慕她,怜惜她。
苏容若闭上眼帘,任他细细密密地吻过,才轻轻捶了捶他结实的胸膛:“傻瓜,若非为你,何来招亲一事?”
崔氏的猜测经她亲口说出,阿诺只觉得心花怒放,欣喜若狂,痴痴傻傻地笑得半晌,又皱起眉头:“听说谢氏嫡长子谢侃也报名参赛,我的诗文和书画未必比得过他。”
“我自有法子让他落选。”苏容若喂给他一粒定心丸,男子沉默几息,微微苦笑:“你们士族联姻看重门第,我现在一介庶民,怕是要给你平添笑柄。”
苏容若心中欢喜,不曾听出他的话中之话,在他脸上亲了亲,笑道:“我的阿诺最好,才不管他什么身份和地位。”
顿得片刻,终是问出心中长久的忧虑:“阿诺,让你破阵的是谁,那些悄悄跟踪你的人,会不会害你?”
阿诺将她圈进臂弯:“让我破阵的是南山先生,他说晚些有要事与我商谈,至于那些窥视者,我们不用理会。”
“怎不理会?谁知他们有何目的?你中毒的事,绝不可以再发生。”看他云淡风轻毫不在意的神情,苏容若急急地反驳。
阿诺答道:“那次事发突然,他们趁乱动手,如今我已有防备,那些跟踪的无非两种目的,用我或毁我,我以不变应万变,以静制动为好。”
他对朝务和时局到底比我熟,苏容若想了想,道:“好,听你的,我们只管过日子,在一天,便欢喜一天。”
“容容,我有你,便欢喜极了。”阿诺在缕缕清风,幽幽丝竹里拥吻着心爱的女子,胸中缠绵绮丽,柔情万种,只愿就这样相依相偎,任斗转星移,至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