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天为人，逆天为仙，一众仙人还说什么天数？天数不就是该逆的吗？”
    闻瑞便是面对便宜老爹，嘴上也不饶人：“我当年可把通关攻略说得明明白白，先诛杀妲己，再废帝辛，立太子殷郊为王，最后请通天教主老爷亲自出手持诛仙剑屠尽西伯侯宗族。”
    “这一套连招使完，哪里还有什么商周之争？一众算计截教的圣人亦师出无名，再无借口灭我截教道统。”
    “行废立之事，非臣子应为，天理不容！”闻仲也上了头，被闻瑞带了节奏，愤然驳道。
    “愚忠！你那双鞭明明号称上打昏君、下打佞臣，感情就是吹牛皮吓唬人的？也未见你上打帝辛下打费仲、尤浑之流啊。”
    闻瑞也不惯着他，针锋相对道：“王朝覆灭、黎民涂炭，道统断绝、同门惨死，和区区君臣之义相比熟轻熟重？这便是‘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非英雄也。”
    “臭小子，你上天来是特意气老夫的？”
    闻仲双目电光四射，一抖手还真把蛟龙双鞭给取了出来，勃然大怒道：“我先用这金鞭先打你这牙尖嘴利的逆子！”
    闻瑞不由得心中一阵暖意升起，回想起多年前的父子相处模式，还真是历历在目。
    从小到大，他可没少被便宜老爹拎着双鞭追赶。
    小仗受，大仗走的孝道还是要尽，闻瑞转头就跑，跑出去一段距离，却发现闻天尊并未追来，这才停下脚步。
    “老头子，消消气，不才孩儿如今也是大帝之尊，公然殴打同事可是犯天条的，您可不要知法犯法哟。”
    小心翼翼地踱回闻仲身旁，战战兢兢地看老人家压下火气收起了双鞭，闻瑞才暗暗松了口气。
    虽说功德金身已成，但挨上天尊的一鞭子，只怕也不会好受。
    “当年你逃脱封神，错失封神机缘，本以为该当寿数尽时便堕入轮回，陷入胎中之谜永世沉沦。”
    闻仲做了几百年神仙，养气功夫愈发纯熟，气消得很快，语气颇为唏嘘：“老夫也是万万不曾料到，你这孽畜不知用了什么续命之法，竟能重新混进天神队伍，竟还能与你重逢。”
    “你这孩子，一如五百年前，仍执迷不悟。”
    缓缓摇头，闻仲正色道：“当年为何我等仙人不听你那所谓的‘逆耳忠言’？非是因你修行无望，境界低微。”
    闻瑞一愣，疑道：“真不是因我人微言轻？”
    “取信于人，在之于诚。”闻仲肃容道：“常言道‘知子莫若父’，当年为父不听你的劝谏，最大的因由其实是看出你心术不正，出谋划策的初心，就不是为了匡扶社稷、拯救众生、消弭灾劫。”
    “诶，我，我心术不正？”
    闻瑞如遭雷殒，这个回答可是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你这孩子，自幼聪颖、早慧，但却从未示人以诚，心中永远藏着秘密。”
    闻仲审视地盯着闻瑞，徐徐道：“当年你辅佐我富国强兵，却非是诚心为国为民，心底明明另有所图。你谏言取胜之法，也并不是真心为天地消业、化解杀劫，只求截教一时昌盛，不顾劫数重临……”
    闻瑞被说得冷汗直流，很多之前想不通的问题，如今却是恍然大悟。
    当年他的确没安好心，只想着速速完成系统任务，再搜集些法宝神通，便拍拍屁股逃离洪荒宇宙。
    截教众仙或许没有读心术，但识因果、辨忠奸却不在话下。
    其中的佼佼者，正是面前这位眉心长着第三只眼的闻仲闻天尊。
    怪不得当年一众截教仙人，没一个把他的建议当回事。
    他们或许判断不出闻瑞的建议的好坏，但能判断出闻瑞这个人的忠奸。一个心怀鬼胎之人出的主意，即便再有可行性，也不得不引人怀疑，担心这看似绝妙的主意，其实暗藏着巨大的隐患与危机。
    饶是闻瑞脸皮厚，也不由得老脸一红，无言以对。
    “臭小子，不论你怎么混上天庭，怀着什么目的登天听封，今后休要胡作非为，不然不等你惹出大祸，为父便先一步清理门墙。”
    闻仲的第三只眼精芒一闪，看的闻瑞头皮发麻，心说这大腿没抱到不说，白白给自己找了个爱管闲事的爹。
    亏大了呀，还不如不来！
    “孩儿谨遵父上教诲。”
    阴私心机被看了个通透，闻瑞自知理亏，态度立刻端正起来，唯唯诺诺道。
    “哼，你好自为之吧！”
    闻仲也没给他好脸色，转过身去，看那架势明显是赶他走。
    闻瑞紧咬后槽牙，心中憋得一股闷气，心说我上天是装孙子来的么？
    “呃，此次前来面见父上，除过再叙父子之情外，也从下界为您带来了书信、礼物。”
    闻仲转过身来，皱眉问道：“可是黎山圣母命你传信？”
    “书信确是来自黎山，但非黎山圣母娘娘所书。”
    闻瑞憋着笑，从怀中取出一片玉简递上：“是火麟姨娘在我临行前让我携带登天，嘱托我一定要送至您手。”
    “这……”
    闻仲严肃的老脸，竟有些绷不住，一时间迟疑不定，犹豫着该不该接下那份来自凡间界的红尘羁绊。
    他下意识伸出手，手悬在半空，又触电似地缩了回去，敛容道：“五百年前，绝龙岭上，吾已身死。这封信，送晚了！”
    闻瑞耸耸肩，收回了玉简，对闻仲伸出大拇指，赞道：“你清高，你了不起！人家苦等了你五百年……”
    眼看闻仲又要抽金鞭，闻瑞连忙退开一步，道：“不接就不接呗，别急眼啊。信不收也罢，孩儿从下界捎了些伴手礼孝敬您，这您总可以收了吧？”
    “不收！”闻仲板起脸道：“你这逆子，少来我神霄玉府气我，便是最大的孝道了！”
    “这就是您的不对了，父慈子孝人伦之礼，孩儿略表孝心，何错之有？”
    闻瑞却不肯放弃：“可别说当了神仙就能枉顾人伦，那李靖哪吒父子，可是尽力装出慈孝和睦之态呢。传出去咱爷俩家门不睦，父子不和，也有损您的名声……”
    “行了行了，休要聒噪，东西放下，你速去罢！”
    “得嘞，您且收好。”
    闻瑞一拍胸口，随身空间通道开启，一道空间扭曲旋涡一闪而逝。
    旋涡消散之处，一位身着红裙的飒爽女子俏然而立，眨着一双美目，不可置信地看向面前的英伟老者。
    “是你吗？闻大哥……麟儿不是在做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