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没死?”
“死不了!”
厨子趴在地上痛吟出声,边夏把他拉了起来。
叶韵之前那带着幽蓝火焰的一剑,直接将他胸口的衣襟划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织物焦糊翻卷向外,但却没能在他胸膛上留下入肉的伤口,只有一道在黝黑粗实皮肤上的红褐色剑痕说明刚刚那一击确实落在了他的身上。
边夏盯着厨子身上的灼烫痕迹,眉头一挑,疑惑说道:“她这一击看起来威势不错,怎么连个伤口都没留下?”
厨子此时并没有边夏以为的那么好过,冰寒与炙热本就是永远对立的气息,如今正随着那道留存在体内的剑道真意,疯狂地侵噬着他的经脉。
春夜清凉的冷空气稍解胸中的炙闷,聊以安慰,厨子捂着胸口,连续吸了几口才撑直了粗实的腰杆,嘶声说道:“你以为胖厨子这一身肥肉就真的是肥肉?那他妈是老子勤修多年的一身横炼真气!”
“另外……”胖厨子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冷笑道:“她确实没有用尽全力,但并不是不想而是不能罢了。”
“看样子她伤势累积,也快不行了。”
边夏至从在城主府中加入战斗以来,生冷严峻的面部线条就一直紧绷,想到这个可能,才稍稍松弛,冷静说道:“她应该是去追邢左去了,我们可以把留下。”
“好。”厨子心中发狠,捡起菜刀就要追上前去,不料一口鲜血不受控制地喷溅了出来。
空气中的隐隐弥漫着焦糊味道,溅落在在地面上的鲜血瞬间结成了冰晶,看样子俩人对这一剑的威势,都没有真正领略。
……
……
绿烟迷踪,俩人潜行。
已经弥漫开来的烟雾有毒,最关键的是能够封闭五感,这是她给自己幻想以后行走江湖时的必备手段,刚刚已经用在了那截死胡同里。
她不知道那毒烟到底对那种高手能产生多大的影响,她只顾着牵带着身后的姑娘,猫着腰快速地离开了这片小巷。
“咳咳。”
闻听后面痛苦的咳嗽声,她才反应过来对方应该也中了毒烟,纤细修长的手指连忙往对方小嘴里塞了一颗清明丹。
“你是……”白芷在一棍之下仓惶逃生,此时才恢复几分冷静,她看着前面猫腰翘臀的玲珑身段,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这是毒烟的解药。”现在还不安全,前面蒙着面巾的女孩没有对着的身份做出解释,弓着身子拉着白芷绕了几条巷子,钻进了一家药铺的地下密室,这才松了口气。
“妙真姐姐。”看到面巾取下后的那张脸,白芷神情这才一松,正要上翘的嘴唇却因为当前的局面而垮了下去。
几年前李妙真的父亲去城主府医治白芷的母亲,李妙真也跟着去了许多次,俩人年龄相差不过两三岁,相识下来,她对这位母亲终究逝去的女孩儿充满了姐姐般的关切。城主内乱这一段时间,她趁夜偷偷溜出来,一直在留意城中的动静,终归是不负努力,在千钧一发之际将白芷救了下来。
李妙真今晚穿的是一套-紧身黑衣,顺滑及肩的黑发被盘绕于脑后,整个人显得异常清爽干练,她叹了一口气,将白芷抱进怀里,也没有出言做太多安慰,轻声说道:“妹妹,活着就好。”
白芷想到地面的情况,挣脱了李妙真的怀抱,语带担忧,急切说道:“我还得去找我先生,对面人太多了。”
她一瘸一拐地正向地下密道口走去,就被李妙真没好气地拦了下来,蹙眉认真说道:“城里今晚出现的那几道气息太强了,我用迷感毒烟也只是侥幸救下了你,你这样出去难道不是白白送死?”
白芷低头站定,纤瘦香肩轻微颤抖,轻泣道:“父亲大人已经死了,我只剩下先生了……”
李妙真想起了出来之时远远窥见的城主府内的血与火,抓着白芷的肩膀认真说道:“你先生是我以前见过的那位教你剑术的叶云吧。”
城主府上空长了一棵树,开了一朵花,剑气与火焰交织下,火树银花的影响足够令人深刻。
李妙真想起记忆最盛的那一幕,肯定说道:“这些人说不定都是江湖绝顶的一品高手,既然你先生能在包围之中把你救出来,想必她的实力是要高于其他人的,你现在出去反而是拖累了她。”
白芷刚刚心切叶韵的安慰,此时稍稍冷静也能明白知道李妙真说的才是正理,她柳叶纤眉蹙成了一团,急声说道:“先生若是找不到我该怎么办,得想办法通知她……”
“我去!”
“别,妙真姐这不关你的事,实在是太危险了。”
“你这条腿还能走多远?”
李妙真把白芷按坐在密室中的凳子上,运转家传内功心法在她受伤的左腿诊治了片刻,蹙眉说道:“这股气劲应该就是真气无疑了,未免也太霸道了,虽然只有少许残留在你腿上,但以我四品的修为根本没法将它们逼出来。”
“你先吃一颗延缓疼痛的药丸,我现在也没时间给你制药疗伤。”
这间地下密室是专门用于存放药材的地方,上面是李家药铺中最不起眼的一家药铺,实际上距离刚刚打斗的那片区域没有多远,在这种紧张干涩的氛围中,俩人还能听到军队在解道地面上整齐密集的脚步声,与陡然爆炸开的战斗声音。
“遭了!我先生肯定又跟他们打起来了。”
李妙真苦恼地挠了挠头,她虽然胆大到孤身闯入了城中乱局,也明白这个时候非常危险,走错一步不仅会给自己带来灾难,严重一点甚至会给家族带去不可挽回的影响。
白芷不想连累李妙真,哀求说道:“姐姐你快点走吧,太危险了,我出去时会小心些,先生找不到我还不知道会怎样……”
“行善救人”是“药王李”李家最质朴的传世祖训,李妙真自幼受到长辈们行医救人的熏陶,有一颗天真善良的心,却又没有长辈们年岁增长后的世俗中庸,所以天真善良的心中有一份少女的赤诚勇敢,如今看着白芷这么难过,她银牙紧咬,快速说道:“那我们就一起去找你师傅。”
……
……
“轰——”
剑气与棍风相交,风助火势反倒是引火烧身,邢左咽下了喉间的鲜血,冷脸问道:“阁下到底是何人?”
一品巅峰剑修若真出在木槿皇朝的这片江湖就绝对不会是岌岌无名之辈,但作为前任“焚息”这个朱雀城谍报机构的头目,邢左在记忆中实在是搜刮不出这样一个人来。
他刚刚遁着那股迷烟气味,本来已经找到了正确的方向,却被从天而降的一道火焰剑气拦住了脚步,不得不与叶韵交上了手。
叶韵敏锐地发现邢左似乎没能抓到白芷,不由心中存疑,不知道那个小家伙是怎么在一品高手的手下逃走的,她凛冽红唇轻动,漠然问道:“白芷她人呢?”
“你们不是一伙?”邢左想起了刚刚灌满死胡同的毒烟,坦然说道:“她被人救走了。”
“只是…看样子,得先把阁下留下才行。”
邢左感受到了须臾将至的两道气息,神色一冷,寒铁铸造的长棍在地上用力一杵,与终于赶上来的俩人呈夹击之势扑向了叶韵。
“丑婆娘,给胖爷去死!”
厨子在隐谷刺客天榜之中排名第八,除了那一手轨迹缥缈难寻落点的刀法之外,最厉害的就是他那一身横炼防御无敌的肉身。
每一位一品高手从来都不会是什么弱者,这是修行世界中所有人都能想明白的事情。
所以叶韵对于厨子还能再战,倒是没有太过惊讶,只是剑招之中,十招就会有半数以上会向厨子身上落去。
她的剑招对上厨子缥缈刀法时就会显得大开大合无比霸气,而面对另外俩人密实的枪影棍风就同样能够做到如同厨子刀法一样的风格,时不时就会有找准空隙羚羊挂角般的一击。
而最令三人感到吃惊的是,叶韵的剑气之中偶尔只会是纯粹的冰寒真气,偶尔又会夹带着火热的剑道真意,明明许多应对都是些蕴含水法的招式,却在攻击之中变换着炙热剑道真意。
“怎么回事?这娘们的心法明明走得是水法一途啊?”
“她的一口真气周天可以接下我们三人的招式,这已经说明了许多问题。”
边夏是木槿皇朝的供奉,对皇朝疆域周围的修行势力曾有过一些了解,沉声回应着另外俩人,“这女人应该来自东边黑海,她的身法似乎……”
“砰——”
还没等边夏说出自己的猜测,又是离火一剑来到面前。
叶韵明明被三人包围,但从三人的表情来看,终于空出手来的叶韵反倒将三人给包围了,剑招水法脸面交替,直接压得众人都抬不起头来,只顾着防御。
此时叶韵周身的气势再变,一身剑意尽数收敛,她右手持剑向上,剑峰横向左右剑身竖立于身前,左手并剑指快速地抹过剑锋,长剑上燃起的离火从幽蓝变成了赤红,一道无声却显得大恐怖的剑气直接劈向了厨子,将其劈飞了出去。
离火破灵!
很明显的是这一次不比之前的所有剑招,赤红的剑气火焰轻易地破开了厨子体表的罡气,在接触黝黑粗实的横炼皮肤时直接化作了虚无,连赤红的剑痕也没留下,却让厨子感觉到自己的肉身像是在铜炉之中被烹煮,道心颤栗,神魂欲要离体。
“啊!!!”凄惨的叫声直接震散了周围的火光夜色。
边夏眼中一惊,瞳孔骤缩,惊骇说道:“这是直接针对道心灵胎的一击,她不是灵生境!”
邢左连忙飞到厨子的身边,出手连点稍微遏制了那道单是接触都让手指感到钻心疼痛的剑气,回身看着脚下水花不散一直漂浮于空中的叶韵,神色凝重说道:“不知前辈一直藏于城主府所谓何事,若是谋求什么东西,我们愿意亲手奉上,表示我们的诚意。”
果然,在这片大陆上,撕破脸皮到了最后,还是得靠实力说话。
叶韵眉眼清丽,正要冷淡出声,不料经脉之中一直压制着的那股大道倾轧之感涌上全身,她高挑的身体向前一倾,一口鲜血不由得涌上了喉头。
邢左看到了叶韵紧闭嘴角的那一道鲜血,心中不由一松,耳边就马上听到艰难爬起身来的厨子恶狠狠说道:“水火不相容,自古以来就是大道真理,你们不要被这恶婆娘骗了,她现在不会比我好受多少,既然得罪了就把她留下吧。”
厨子爱钱更爱命,他在三人之中活得最久见识还是要高上几分,见其他俩人仍然存疑,不由愤怒中夹带着几丝戏谑,一边向叶韵飞去,一边高声吼道:“胖爷打斗阵,大家一起上。”
邢左与边夏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各自眼中的慎重与决心,一身道意沛然流淌,皆是向叶韵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