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已至此,如果穆允弘执意要拦着,就是做贼心虚了。
穆允弘背后的手握成拳头。
“那赵兄弟便搜吧。”
一个搜字,彰显了他极为不悦的坏心情。
“穆兄言重了,何至于搜。”赵长帆当即委婉道。
穆允弘招手,让底下的人配合,不再理会赵长帆。
赵长帆很给面子,让人把箱笼都抬到一层的屋子里查,没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儿看。
苏梨毕竟是外人,没跟着进去。
穆允弘父女也没进去,就站在外头等。
“爹,您真让他搜咱们的东西?”穆婧宁憋屈死了。
“早点搜完早点走。”穆允弘睨她一眼。
“可是,凭什么让他随便搜,我们箱笼里又没藏人,问心无愧。”
穆婧宁刚说完,屋里传出惊呼。
“阿旭!”
穆婧宁:“??”
随即就有两个汉子压着阿旭的胳膊出来,身后跟着面色难看的阿青。
阿青是没想到,他让人满船找阿旭人影,愣是没找到,最后人从穆家的箱笼里翻出来了。
“老爷。”阿青拱了拱手,“阿旭在箱笼里藏着,还有一袋番薯,也搜出来了。”
穆允弘铁青着一张脸,冷冷盯住阿旭。
阿旭眼神无光,表情惨淡,“老爷。”
穆允弘的确很愤怒,他对身边人一向很好,尤其阿青阿旭都是跟着他好几年的老人了,横遭背叛,谁都会无比痛心。
他往前几步,一脚就踹上阿旭心口。
阿旭倒在地上,捂住胸口痛吟。
穆允弘暗骂没用的东西,面色却十分意外的样子。
“竟真有人要跟着我们混出去!”他大吃一惊,“原是我错怪赵兄弟了,真让人跑出去,遭殃的指不定还有我们!赵兄弟,你可得好好审问一番,让此人从实交代!”
“说,谁指使你的,为什么要偷秦家的番薯,还偷了其他什么东西。”赵长帆厉声质问。
“没,没有了老爷,我只偷了番薯……老爷说这个东西好吃,还赏了一个给我和阿青,我就鬼迷心窍,想偷一袋出去种,如果能种出来,就能发大财了,是我鬼迷心窍,老爷……”
阿旭始终记着穆允弘说的,一旦东窗事发就跳江,会安排人在下面接应他。
他眼睛滴溜溜转着,一边哀声哭诉,将事情全揽在自己头上,一边寻找机会。
“一袋番薯才值多少银钱,就算你种出来,也要长达半年一年之久,直接窃取金银财物不是更方便?是谁指使你的?”苏梨没想到阿旭被抓了还如此维护穆允弘,不肯将人供出来。
“老爷对我那么好,我怎么能窃取他的财物?”阿旭狠狠瞪她。
苏梨:“……”
要装,也装的像一点。
背叛都背叛了,还有什么事情是干不出来的?
赵长帆紧紧拧着眉,指挥阿青,“先找绳子把他捆起来,好好拷问,一定要让他把幕后之人交代出来!”
“是。”阿青应声。
阿旭心中焦灼,他知道自己被捆起来,就真的逃生无望了。
于是趁着两个壮汉不注意,突然狠狠挣扎起来。
其中一个一时走神没抓住,真让他挣脱了出去,他一脚踢在另一个腿上,扭头就朝苏梨冲了过去,速度快的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苏梨下意识往后躲,人还没退,一只手拎住她后颈衣领,往后拽,落进温暖宽阔的怀抱里。
阿旭看见出现在苏梨身边的男人,已经刹不住脚了。
秦见深冷冷望着他,不躲不避,一脚踢在他胸口,看似没用多少力气的一脚,直接把人踢飞出去,撞到船栏杆,又掉在地上。
这一脚可比赵长帆那一脚狠得多。
阿旭吐出一口血,捂住心口半天爬不起来。
“愣着干什么,快把人抓住!”赵长帆呵斥。
两个汉子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去拿人。
阿旭咬牙,硬撑着身体爬起来,翻过栏杆。
“阿旭!你要干什么?!”阿青震惊,“你别做傻事,快回来!”
阿旭没听他的话,眼睛掠过穆家那边,像是决绝狠了心思,一意孤行,松开握住栏杆的手,往后仰倒跳进江中。
“阿旭!”
噗通。
江面溅起一点水花,眨眼没了影子。
“阿旭!”阿青回头看赵长帆,“老爷。”
赵长帆虽善名在外,却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对于这种背叛他,不知道盗取了什么秘密的人,他更希望对方可以带着那些他不知道的秘密,永沉江底。
苏梨站在栏杆前往下看,滔滔江水,人影实在渺小,根本不知道阿旭在何处。
人胸口挨了两脚,怕是凶多吉少。
穆允弘看赵长帆没有救人的意思,慢慢放下心来,重新露出笑容。
“赵兄弟,小贼跳江,秦家丢失的番薯也找到了,那我就不多留了,下了船还要赶路,先走一步。”他假惺惺道。
赵长帆绷着脸,沉重点头。
“穆兄请。”
两人拱手相别。
穆允弘袖袍一甩,带人下了船,一踏上码头,虚假的笑容瞬间消失。
想到计划失败,番薯没运出来,骂道:“真是废物!”
偷个东西都能被秦家人发现。
“老爷,您不是答应阿旭派人接应他的吗?”
身边小厮回头看江面,早已找不见阿旭人在何处。
“赵家船就在那盯着,我怎么接?”穆允弘扫了扫袖子上的灰尘,“况且,没用的东西,接他作甚?”
小厮寒意上来,汗毛直竖,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家老爷从一开始就在给阿旭设套,让阿旭自己落进网中。
他根本没想过要救阿旭,阿旭跳江,省去他灭口的功夫,正是乐见其成的。
只有阿旭,傻乎乎真相信了。
-
四日后,船停在禹城码头。
秦家人也要与赵长帆道别了。
“苏梨妹子,我们虽只相识一月,却一见如故,赵大哥平日来往天水城和临安府多些,云州距离临安不远,这枚玉佩给你,有事找我可拿着它去临安平安客栈,平安客栈是赵家产业,玉佩给掌柜,他会派人知会我。”
赵长帆递给苏梨一块青玉,上面刻着帆字,象征赵长帆给予的信物。
入手冰凉,日光下很通透,是块好玉。
这番心意难以推辞。
“谢谢赵大哥,也祝赵大哥此行生意顺利,希望日后还有机会再见面。”苏梨落落大方地道谢。
赵长帆摆摆手,目送秦家人逐渐远去。
时隔这么久,再站在坚硬的土地上,感受到脚下凸凹不平的石子,秦老根有点不适应。
“习惯了船上的生活,下船反而不习惯了。”
“是啊,脚下硬邦邦的,不过这样才踏实。”田桂兰笑起来。
“爹,咱们后面怎么走?”秦见江拿着先前秦老根和秦见深画的简易舆图问。
“这……”秦老根也不知道。
禹城这地儿他听都没听说过,又怎么会知道去云州的路如何走呢。
“我们先进城打听打听吧,距云州不远,总有人知道如何走。”他琢磨着,眼神不由自主看向秦见深。
秦见深从叶庭手里接过一卷纸,“这是我和叶庭重新画的舆图,补充了后面的路线,按照这上面走,不出六日,我们就能到云州。”
秦老根眼睛一亮,忙拿过来看,随即露出笑容,“我就知道老四能干,这上面画的清清楚楚,就按这上头来!”
他毫无怀疑之意。
柴氏莫名,“怎么感觉老四到哪都知道路,好像全天下都走过一遍似的。”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四哥见识广阔,这是好事。”秦见溪笑眯眯道。
秦见江攥着手里废弃的简易舆图,不再出声。
“那咱们快些赶路,争取早日到云州找到爹娘大哥二哥和老六,安顿下来让老大媳妇好好待产。”
秦老根想到马上就能见到阔别十余年的亲人,浑身都是干劲儿,片刻不想耽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