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今日闹这一出,其实并不只是因为那些妓子。
那些人,不过是一个导火索而已。
本质是因为,皇帝盛宠令贵妃,甚至皇后还在,竟然有意晋封令贵妃为皇贵妃跟她平起平坐。
要知道,大清自孝庄太后以后定的规矩:
皇后与皇贵妃并不共存。
大清的“皇贵妃”,地位特殊、形同副后。
对于皇后的后宫地位具备绝对的威胁和挑战。
有鉴于此,大清的“皇贵妃”一般出现在以下几种情况:
1、“贵妃”薨逝以后,皇帝或者嗣皇帝推恩予以追谥;
2、“贵妃”病重以后,用作“冲喜”之用的加封;
3、皇后无法正常执行皇后职权,由“贵妃”晋升为“摄六宫事皇贵妃”,代行皇后职权,实际执掌后宫。
4、皇后崩逝,中宫虚悬,皇帝选择一位“贵妃”晋封为“摄六宫事皇贵妃”,用作册封为继后的过渡。
一如她。
当初孝贤皇后在东巡途中病逝。
四个月后,皇帝宣布继后人选为娴贵妃那拉氏。
但其实在这四个月中,继后花落谁家早已有迹可循。
不论是耳房装修,还是宫女配制,还是仪仗配制。
后宫的女子何其多?
有他的念念不忘富察皇后,有他的偏爱慧贤皇贵妃。
她从未把魏佳氏放在眼里。
一方面,她是汉人。
一方面,她是凭借不要命的生育才晋封的。
只是未曾想,有一日那个女人会动摇她的根本。
要知道,大清历史上,也只有两个女人有此殊荣。
一个是顺治的董鄂妃,另一个,就是如今的令贵妃。
她不介意皇帝宠谁,但是把对她的用心分给别人,她难以接受。
偏偏,皇上就那么提了。
甚至,为了探她的口风,大肆为她庆生。
生辰当日,皇上赐扈从王公大臣和江南大小官员等食,并赏赐所有江浙二省派出办差的兵丁两个月的钱粮,以示恩赉。
她在千秋当日和次日早膳都给皇帝进菜。
二月十一日,她们还一起包饺子进献太后,好一出“承欢洽庆”。
谁曾想,这会儿的陪伴,竟是为了替另一个女人晋封而讨她的欢欣?
不止,甚至是为了给另一个女人的儿子铺路!
晋封皇贵妃只是表面,她作为一国皇后被边缘化才是真相。
不论他看中的是不是令贵妃,还是因为选中她的孩子。
她们母子被踢出局是可以预见的。
她心里的火气难以抑制,只能不停的抄经。
可是,那些经文并没能让她平心静气。
至于里面有没有令贵妃的手笔?!
她如今,不在意了。
支撑她骄傲的东西被摧毁。
她那股子心气也没了。
这些年皇五女和永璟的夭折,她一直有些心情郁郁。
再加上母亲的离世,潜邸姐妹的香消玉殒。
她压抑着心里的难过,仿佛丧子丧女之痛只有当额娘的独自能体会一般。
而这会儿,她更是有些哑然失笑。
他的态度已经表明一切, 她也不想争辩了。
次日,福隆安按照指定的路线由水路遣送皇后进宫,日行两站加紧回京。
皇帝在宫内阿哥请安折中告诉首领太监潘凤等:“皇后疯了”。
下旨让那拉氏在翊坤宫后殿养病,不许见一人。
宫里踩高捧低严重!
皇帝或许有些后悔,或许想让她认清形势,试探的问过,并且安排人敲打不尽心伺候她的宫女。
同时要太监潘凤观察那拉氏听取旨意时的反应,待他至涿州时当面回奏。
只是,一个人看着四角天空的那拉氏。
看着外面传来各种各样“皇上与令贵妃……”的传信。
心下悲凉!
寻到了那个她晋封皇后时,结发的荷包,冷着脸扔到了炭盆里。
还有帝后恩爱的痕迹,全部燃烧成灰烬。
所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早就成了谎言了。
那拉氏捂着口鼻,闻着那些呛人的烟尘。
不出意外,这个消息传到了皇帝和令贵妃的耳中。
皇帝大怒!
他当时生气说是废后,也只是敲打皇后。
只是他没想到,那个向来平和温柔的人这次这么决绝!
他那为数不多的愧疚渐渐没了。
安排人搜查皇后宫内和圆明园的住处,彻底封存所有皇后的物品。
但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不合作等同于忤逆。
于是皇帝干脆把皇后控制了起来,称“那拉氏突然发疯、在朕和太后面前形迹无状,甚至剪掉头发咒朕早死”。
从而顺利给皇后扣了一个大错特错,将她废黜出局。
五月初一,皇帝起驾回宫。
之后的时间仿佛按了加速键,刑部侍郎阿永阿因力谏不可废后而被贬往伊犁。
次日,另一位为阿永阿求情的大臣钱汝诚辞官被允准。
初十,在大臣们极力劝谏之下,皇帝放弃了废后,谕旨晋令贵妃为皇贵妃。
收缴皇后四份册宝夹纸,并且裁减她位下的部分宫人,但尚未褫夺皇后位号,后位不废而废。
那拉氏一个人被禁足宫中,愈发郁郁寡欢,想到皇帝眼底是掩藏不住的厌恶。
甚至给母家传信,想要剃发出家!
一方面,她与皇帝两看两生厌。
一方面,她的出局,好护得儿子一世平安。
只是一切是她想当然了!
皇帝干脆利落得给皇十二子永璂赐了蒙古的福晋,彻底绝了他以后的路。
要知道,上一个这个结局的人还是康熙的老十。
皇帝怨恨那拉氏的所作所为,就是毫无体面要保留她的尊位。
那拉氏想剃度出家,与他不复相见?他偏不!
死,也要死在他的皇宫!
没别的,皇帝没有错,那么错的,只能是别人!
次年六月初七,皇后娘家拨回原旗,削去两个世管佐领。
同月,皇后侄子讷苏降为三等侍卫交乌什大臣差遣。
同年七月初八,皇帝前往木兰秋狩。
七月十四,那拉皇后去世。
十年以后,处境尴尬的嫡子永璂去世,无子女,年仅二十五岁。
雪梨仿佛坠入无边的噩梦里。
旁观了一出大戏!
她很确定,这不是她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