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到十点,曹玉昆已经回到了家。
昨天杜学红开车把黄佳颖、黄佳朋和李学根、胡承群都挨个儿送到家,然后就把车子开到曹玉昆家里来,把后备箱里曹玉昆从魔都买来的东西卸下,被曹卫国留下吃了顿晚饭才开着车回他自己的家,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就又开车来西洲市里了,八点多,正好就接了曹玉昆回家。
今天周六,家里摩托车也没在,显然老爸还是去上班了,老妈倒是没去田里,似乎是专门就在家里候着儿子似的,听见外面的汽车的声音,赶紧就跑出屋子来,等车子开进院子,她满脸灿烂的笑容,守着车门。
等曹玉昆下车,她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儿子的脸,说了声,“瘦了!”
哪可能瘦了,其实是胖了一点点的。
但在老妈看来,儿子一走就是俩月,回来肯定瘦了!
家里有客人,是同村的几个伯娘婶子。
不用说的,给二叔二婶都买了好多东西,自己家里怎么可能想不到?
吃的穿的用的,只要是在魔都能买到、曹玉昆能想到,又估摸着大面包的后备箱能塞下的,他使劲儿的买,是真的塞了大半个后备箱——尤其是,他还特意拉回来一台电冰箱,等进到堂屋的时候,就看到已经通了电、用上了。
这年头城里已经有不少人家都用上电冰箱了,反正曹玉昆之前去黄佳朋家里吃饭,那会儿还是90年呢,就在他家见过了,大城市更不消说,但在富平这边的农村乡下,就依然是个稀罕之极的物件儿。
老妈明显是喜欢的不行。
几个伯娘婶子也都艳羡不已的样子。
曹玉昆陪她们坐了一会儿,也不用他说话,只是听她们在那里夸自己、羡慕老妈,就感觉老妈脸上的笑容几乎就没停过——已经很幸福。
儿子过去虽然名声不佳,但现在长大啦,出去混了几個月,做买卖,赚了钱了,首先就是想着给家里买这买那,还拉回来一台大冰箱……
等到送了几户邻居走,老妈回转来,拉住儿子的手,说:“你爸高兴坏了!昨天晚上一个劲儿的抽烟!就是……仔仔,你到底赚了多少钱?”
曹玉昆不说,“嗨,问这个干嘛!之前不就跟你说了,够你花一辈子了!”
于是老妈又是乐得合不拢嘴。
陪她聊一会儿天,曹玉昆又起身,去到爷爷奶奶家,老头儿正坐在屋前抽烟,远远地看见大孙子进了门,就喊奶奶,“仔仔来了。”,于是奶奶就也从堂屋里出来,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大孙子。
一起进到了堂屋里坐下说话,老头儿老太太也不知道孙子发了什么财,而且他俩一贯这样,隔着辈、不管事,孙子怎么教育、做什么,一向是不插手的,这时候就只是问孙子之前去哪里了。
桌子上放着曹玉昆从魔都买回来的外国饼干,已经打开了,曹玉昆就顺手拿了两块,咔咔的嚼,吃完了拍拍手,又跟老太太说:“阿奶,这饼干虽然好吃,咱也吃得起,但不能多吃,太甜了!”
老太太笑着,说:“甜了才好,这个饼干好,一咬就酥了,不累牙!”
老外的东西,大量的黄油往里面加,可不就是酥……
考虑到老太太吃也吃不了太多,曹玉昆也就不再劝,随她吃吧,每年拉着去检查一次身体也就是了——穷了大半辈子,有好东西也总是给儿孙留着,自家不舍得吃,眼看这都快奔七十了,想吃就吃吧,也算享一享孙子的福。
闲坐一阵,曹玉昆起身到里间,看见大板子上摆了好大一堆封好了的袋子,就知道今年的新茶爷爷果然没卖——上次回来碰上正采茶,他也没能跟着上山帮忙,反倒还跟老头儿说来着,今年做出茶来别卖,他要留着送人。
老头儿倒是真听话,看这一大堆,少说几十斤有了,估计是一斤都没卖。
也好,卖不出多少钱来。
又回来坐着,同时抬头打量爷爷奶奶这房子的屋架,跟爷爷说起昨天去了二叔家里,二叔让自己给他们把这房子翻盖了的事情,老头儿直摆手,“不盖!盖它做什么?够我们俩住这一辈了,等我们俩都死了,你们再盖!”
曹玉昆就笑,不再提了,这个话还是要跟老爸说。
老爸说要翻盖,老头儿估计就不会拦着了。
不止二叔,其实这两年在家里,老爸也不止一次说过要把爷爷奶奶这趟老屋给翻盖一下的事情,只是钱始终不够——之前的钱先拿来翻盖曹玉昆他们家的房子了,那时候考虑的是,曹玉昆下了学就要说亲,老房子娶不来新媳妇。
包括摩托车,其实也是为了曹玉昆好讨娘子,才买的。
正说着话,奶奶凑过来摸摸曹玉昆的西装,喜滋滋,说:“仔仔,你这个衣裳好看,你穿爱惜些,留着等讨娘子那天再穿!”
“嗳,好!”
不管不顾,先答应下来再说。
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来,递给老头儿,“阿公,我这趟出去,做点小生意,赚了些钱,本钱够用了,多了也用不上,这是一万块钱,回头我开车拉你去乡上,再去信用社存上吧!压腰包!”
老头儿接过去信封,问:“给这么些干嘛?”然后竟是把信封又递回来,“我们俩留钱没用,你拿去吧!本来就是给你讨娘子存的!”
曹玉昆又笑,把信封放到桌子上,“别给我存,我讨得起娘子的!”然后又掏出自己的钱包来,从里面拿出所有的十块、五块、两块、一块,也没多少,三五十块钱的样子,也搁到桌子上,“这些零钱,你打牌用!”
这回爷爷倒是没拒绝,过了阵子才说:“打牌打一天也输不了一块钱!”
…………
在爷爷奶奶家坐了得有个把钟头,等曹玉昆出来往自己家走,就见杜学红正蹲在自家门口呢,看见曹玉昆回来,他就站起身来。
等曹玉昆过来,他说:“老板,有个事情跟你商量下,要请个假。”
“请假?不用,刚才我就想说呢,待会儿在我家吃过饭,伱就回家,好久没回家了,现在田里也有不少活儿,回去待几天吧,过几天再来!”
然而,他赶忙摆手,“不是!不是!”
曹玉昆讶异地看着他,他这才说:“田里的活儿不绊手,家里收拾的过来,我是想出去一趟,来回得三天!”
“哦,行啊,没事儿,尽管去!”
嘴里答应着,他顺嘴问:“去哪儿?”
他说:“去槐安,我跟你爸的一个老战友那里。”
曹玉昆讶然地扭头看他——这个地名,有点熟,原主的记忆里好像有。
一问,他说:“你该知道的,他之前坐牢了。”
曹玉昆顿时就想起来了——那是大概两年前的事情了,正赶上暑假,曹玉昆在家,所以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们的一个老战友,也是退伍了回乡务农,想挣钱嘛,养了一群鸭子,他们那地方临着洪泽湖,养鸭子的不少,主要供应金陵市之类的地方,很有名气,结果上千只鸭子眼看要成了,被人一把给毒死了!
总之,一个老退伍兵,性子硬,不肯低头,当地一些人拿捏不住他,就使了坏招,结果他又是心疼又是暴怒,把人给打了。
一人干十几个,愣是让他打得那一帮所谓大混混都爬不起来。
好不该,那帮人有枪,结果放了枪还没打中他,反倒让他把枪抢过去,也开了一枪——倒是没打死,但终归还是涉枪了。
判了三年,赔人家伤药费。
至于人家毒死他的鸭子,反倒因为没有证据,不了了之。
他家本来就穷,这下子他坐了牢,一批马上能卖的鸭子全死了,还欠下一笔伤药费,就更穷,那时候自己老爸作为他的老班长,得知消息后联络老战友主动凑了六千来块钱,还亲自给他家里送去,好歹算是帮他家还上了债。
此时说起来,杜学红一脸的羞愧,说:“那时候我家里实在没钱,要凑钱,我只给了三百!我寻思你昨天给我发了一万块,我也算有钱了,得去他家里看看!怕是这两年他坐牢,家里日子不好过,我给他家送点钱过去!”
曹玉昆深吸一口气,掏出钱夹,里面大概还有一千多,直接抽空了,全都递给他,“去吧,开车去!但是别给太多,别让人家欠太多人情。”
顿了顿,他又说:“给他们家里留句话,回头等他出来了,过来找我爸来,我这里需要人,你知道的,我不亏待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