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人走到祭坛边，停下了脚步。
    王运达回身，操着和往日截然不同的优美嗓音，恭敬地对身后一位黑衣人说：“统领，祭坛的东西，我都按您说的布置好了。”
    那被称为“统领”的黑衣人个子极高，身材却偏瘦，宽大的黑袍罩在他身上晃晃荡荡，像是一团漂在他身周的黑影。
    他款步走上祭坛，逐一看过八个祭台上的摆设，调整了两个法器的位置，然后点了点头。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何思迢激动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
    王运达问：“统领，如今万事具备，我们是不是可以把最重要的嘉宾请出来了？”
    晴宜暗叫一声“不好”。如果是这些人用幻术引她到这山洞来的，她藏起来其实毫无意义，他们知道她就在这山洞里，又有许多方法探查她的玄气场，找到她只需要几秒钟。
    她一跃而起，向祭坛外的地下河跑去。
    王运达冲过来抓她，却只抓住她的衣袖。
    羽绒服宽大，晴宜刚才觉得石洞内炎热，又拉开了拉链。这时她被拽住袖子，猛得一挣，便将两条胳膊从衣袖里脱了出来。
    王运达伸手一捞。
    她灵活地闪过，纵身跃入地下河中。
    “扑通、扑通”两声轻响，两条长蛇似的东西在她身后钻入水中。
    晴宜用玄气感应着水波变化，躲避过两条“长蛇”的纠缠，一边用最快地速度划水，一边催动坎卦石板的力量推动水流，奋力向石洞外游去。
    河水本就湍急，晴宜又全力施术，瞬间就被水流推到了石洞口。
    她还来不及松一口气，下一秒就狠狠撞在了一张荆棘织成的巨网上。
    钢钉般的尖刺扎进身体，她痛得猛吐一口气，瞬间呛了水。
    两条“长蛇”趁机缠上了她的四肢，将她强硬地拖出了水面。
    晴宜伏在地上拼命咳嗽，气稍稍喘匀后，才意识到四肢传来的疼痛。
    她低头看去，发现捆住她的那两条“长蛇”，也是两根生满尖刺的荆棘。
    荆棘从石洞顶上的缝隙中生出，沿着石洞四壁爬伸，分出无数枝条。两支儿臂粗的分支从她头顶垂下，将她紧紧缚住。
    她试着挣扎了几下，荆棘纹丝不动，反而有更多尖刺扎进她的胳膊和大腿，疼得她倒吸了几口气。
    几个黑衣人把她团团围住，却没有注意她的小动作。他们正热切地盯着祭坛。
    祭坛上，琉璃灯的光芒变幻出更多色彩，鲜亮的翠绿、瑰丽的罗兰紫、闪耀的金黄……令人目眩神迷。
    流光溢彩中，祭台上的法器似乎都“活”了起来。紫水晶散发出光芒，刻满符箓的镜子上流转着白雾，多头多臂的神像在光影交错下恍若起舞。
    “启动了！”
    “法阵开始运转了！”
    一片激动声中，黑衣统领却微微摇头：“这只是开始。想要打开通道，还远远不够。”
    他的声音从面罩后传出，低沉喑哑，带着些不自然的回响，听不出原本的音色。
    晴宜趁他们注意力都在祭坛，施术在身周凝成一张薄薄的冰甲，再次尝试挣开荆棘。
    冰甲稍稍阻挡了尖刺，但荆棘捆得太紧，她用尽了力气也无法挣脱分毫。
    周围的黑衣人又发出了一身惊呼。
    她忙向祭坛看去。
    随着她施术，祭坛上的光芒又增强了少许。琉璃灯和法器的光交相辉映，在祭坛上空隐隐形成了一个“光罩”。
    晴宜不用玄术都能感受到那光罩散发出的强大玄气场。
    这祭坛能吸收玄术获取能量？
    那些黑衣人说的“打开通道”又是什么意思？
    她有些害怕，不知道如果继续施术让这祭坛法阵运转下去，会造成什么后果。
    她的疑惑很快得到了解答。
    何思迢惊叹过眼前的神迹，用复杂的目光看了晴宜一眼：“难怪统领说，开启这法阵一定需要这丫头。”
    一个黑衣人笑道：“统领神机妙算，运筹多年才有了今日。玄师界这么多所谓的能人，都无人看穿您这招瞒天过海。”
    黑衣统领扬声道：“这是天命在我！知情人和可能知情的人都死了，我正好顺水推舟，更是有诸位配合，我们才能完成这法阵，迎接魔界盟友，共赴大同！”
    众人纷纷回应：“天命在我！共赴大同！”
    晴宜握着一块冰甲的碎片，正用别扭的姿势尝试切割捆住她的藤蔓，突然看到那黑衣统领转向她，不由停下手中的动作。
    “眼前这一切，你都看到、听到了。你愿意帮我们一个小忙吗？”黑衣统领仿佛没有看见她的小动作，温和地说，“继续用你体内坎卦石板的力量施术，给这个法阵提供能量。”
    晴宜努力思考着刚才听到的信息。所以，伏羲氏留下的八卦石板，除了分隔四界，也可以用来连通四界？开启这个连通法阵，不仅需要八块石板布阵，还需要坎卦石板的力量来施法？这是他们抓她来的原因？
    她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一些，问：“你们想打开连通魔界的通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错。”黑衣统领坦然承认，“魔是天地间游荡的灵气所化，成长、修炼都要汲取更多的灵气。魔的数量日渐增多，而魔界的灵气总量有限。大魔们想要继续提升修为，魔界却没有更多的灵气可以汲取，便只能想办法从外部获取更多的资源。”
    晴宜想起他们在鬼界遇到的病魔。病魔操控无天建立逆刑，向阴司发起战争，又派手下姽婳寻找八块伏羲石板，只怕所图的也不止是搅乱鬼界，而是要连通鬼界和魔界。
    她又想起娘娘庙里引人疯魔的明魔、乌村里诱人轻生的魇魔，心中不由升起恐惧：“可你们也是人类啊！魔没有实体，又善于利用人心的弱点，本就难以对付。若他们想伤人，寻常玄师都难以抵挡，何况普通人？真让大批魔物来到人界，人界只怕要血流成河。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刚当玄师，才会想着保护普通人是玄师的责任。等你干久了就会明白，自己过好了才是最重要的。”黑衣统领淡淡地说，“上古时巫觋是社会地位最高的职业，而今日的玄师却在夹缝中生存。公卿派号称入世，如今不是隐居山林、靠祖上余荫度日，就是卑躬屈膝、看权贵脸色过活；闾巷派更是日渐式微，许多玄师糊口都困难。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