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尽月骑着马到拐角时就换了马车,马由下人给牵着,跟在马车后面。
喻晰晏一直看着马车走的没影了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转身对上了一干好友打趣的眼神。
他脸颊一烫,换上一副凶样:“干什么干什么?是不是找抽!”
他越过几人,回到楼上坐下。
好友们才不怕呢,几人从小玩到大,谁不知道这家伙是个惯会虚张声势的?
他们跟在喻晰晏后面上楼,坐在他对面。
霖安王世子云景飞身先士卒,笑的一脸贱兮兮,做足了他方才的姿态,磕磕巴巴道:“刚刚、是我的杯子,对不起,你、你不要生气。”
话音一落,旁边的昭山侯次子莫少哲就一脸揶揄地接上了:“那个,我、我叫喻晰晏,是宣南王家的……”
文嘉长公主的长孙祁听淮也不甘落下:“姐姐这么厉害,我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顺便想请你吃饭,给你赔罪。”
“当然了,那个小孩我也不会忘记的!”
霖安王世子继续无缝衔接:“那姐姐,你记住哦,我叫喻晰晏。”
三人哄笑成一团:“家喻户晓的喻,条理清晰的晰……哎呦!”
还没说完呢,就被恼羞成怒,像煮熟的虾一样从头红到脚的喻晰晏打断了,他伸手给了他们一人一个爆栗。
“你们都给我闭嘴!”他脸颊羞红,因为生气,眼眶都红红的,眸中像含了一汪水。
几人生怕真把他惹急了,立刻收声坐好,云景飞凑到他身旁安慰:“别气啊小鱼鱼,你看,就凭你这副绝色,你略施小计,那左将军还不得被你迷的神魂颠倒啊?”
他用眼神示意对面两人,让他们说话。
两人连声应和:“就是就是!就咱阿晏这张脸,还要什么阴谋诡计啊?在你面前那都是雕虫小技!”
“没错!我赌不出三日,左将军必定拜倒在你的魅力之下!”
话音刚落,云景飞和莫少哲一脸诡异地看着他,祁听淮一副斗志满满的模样,丝毫没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
他摸摸脑袋:“怎么了吗?”
两人摇摇头,云景飞咳嗽一声,道:“那个,我觉得左将军行军打仗,还是比一般人能克制得住自己的,我觉得……一个月吧。”
莫少哲连忙跟上:“我赌一个月半。”
祁听淮气愤:“你们直说我离谱呗!”
两人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喻晰晏则有些神游天外,不知道听了三个损友的话在想些什么东西,脸颊红扑扑的,就差烧起来了。
云景飞推了推他,面露狐疑:“阿晏,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喻晰晏回过神,眨了眨眼睛,道:“没有啊,什么也没想。”
三双眼睛盯梢似的盯着他,盯得他头皮发麻,他站起身,一脸警惕:“真没想什么。”
他绕过桌子想下楼:“这么晚了,我要回去吃午饭了,我父王肯定等急了。”
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感兴趣的光。
云景飞在桌子上放了一锭银子,几步追上去,勾着他的脖子道:“小鱼鱼,有什么心事跟哥哥们说说呗?我们给你参谋参谋啊?”
喻晰晏闻言,停下脚步,转身对上三双目光灼灼的眸子,头皮一麻,连忙跑了:“真没有心事!”
还是算了吧!唉,都不靠谱!
虽然都比他大,但没一个可靠的!
“诶!别跑啊!”三人在身后喊,喻晰晏这下跑的更快了,上了马车就连声催促车夫和小厮:“快走快走!回府!”
车夫一甩鞭子,架着马车逐渐远离了三人的视线。
祁听淮一脸不解:“这家伙,怎么今天跟躲鬼似的躲着我们?”
另外两人对视一眼,会心一笑,深藏功与名。
岚尽月回到将军府就进了浴房,出来后吃了饭,走了两圈消食,吩咐管家酉时喊她,便直接进卧室裹着被子开始睡觉。
风餐露宿的,吃不好睡不好,趁现在还有时间,赶紧补补,晚上才有精力应付皇帝。
喻晰晏回到宣南王府,见自家老父亲在垂花门旁的小花厅悠哉悠哉地喝茶,他四处看了看,凑过去问:“父王,怎么你一个人在这?娘呢?”
宣南王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啜了口茶,这才“扣”出了点时间回答他:“和你二姐去金玉堂了。”
宣南王和宣南王妃感情很好,王府里就这两个主子,他们一共孕育了两子两女。
大儿子入了军营,一路做到威虎将军,于前年战死,当时的王妃几次哭晕过去。
大女儿则嫁到了边南城主府,路途遥远,也只逢年过节才回来一趟。
二女儿今年十七岁,刚结婚一年,嫁的是礼部尚书嫡长子,住在京城,两家平时也多有来往。
而喻晰晏,则是他们的老来子,自老大去世后,王府世袭的世子之位便落到了他头上。
他做这世子也才没两年,可怜他前面十几年都是放任自己当个纨绔的,整日不是招猫逗狗,就是跑马遛鸟,反正就是没个继承人的样。
毕竟他有爹娘,还有那么厉害的亲大哥,换谁,谁不安心躺平啊?
谁料,后面世事无常……
喻晰晏没多问娘和二姐去金玉堂干什么,金玉堂是卖首饰的,京城的富家女眷没事都喜欢光顾,娘和二姐也无非是去买首饰的。
他有点其他事想问他爹。
他坐下来,自顾自拿着杯子给自己和宣南王倒了一杯茶,宣南王有点诧异,这儿子今天好像有点殷勤了。
他倒要看看这臭小子要干什么。宣南王漫不经心地想,低头去看杯子里氤氲雾气的茶水。
喻晰晏装模作样抿了口茶水,装作不经意地道:“对了,儿子今天和云景飞他们在玉茗楼喝茶,您猜我看见谁了?”
他放下杯子,倾身凑了过去,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宣南王扫了他一眼,干脆地翻了个白眼:“少卖关子。”
见此,喻晰晏也不继续藏着掖着了,道:“就是最近京城里人人议论的左将军邛子毓啊!”
他一下子没刹住车,开始滔滔不绝:“那风姿!那气场!那身手!堪称一绝,打遍天下无敌手!”
宣南王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只觉得糟心:“早叫你多读点书,你说你要当纨绔。”
喻晰晏也不高兴了,这老爹怎么净拆自己台?
他拉着脸道:“您自己没看到还非说我胡说八道。”
宣南王怼他两句只觉神清气爽,放下茶杯,正眼看他:“行,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要说什么。”
他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喻晰晏的话,喻晰晏反被他这正经态度弄懵了。
愣了愣,反问道:“那个,父王知道这位左将军吗?”
宣南王唇角勾了一下,道:“有两分了解。”
喻晰晏眼睛亮了一下,忙问:“那父王和儿臣说说!”
见他眼神探究,喻晰晏稍微收敛了一下外放的情绪,道:“我就是有点好奇,毕竟这女将军也不多见嘛。”
宣南王摇摇头,道:“为父知道的也不多,邛大将军很少回京,那个女儿更是没回来过,只是听闻那女孩是十年前被接到东疆去的,十四岁便上了战场,一直到现在十八岁也未曾婚配。”
宣南王若有所思地总结:“如此,这邛小将军也的确英勇,甚至强过世上许多男子。”
喻晰晏在旁边听着,偷偷抿起了唇,嘴角微微翘起,听人夸她好像在夸自己似的。
这时,王府管家从外院快步走了进来回禀道:“王爷,王妃和二小姐回来了。”
喻晰晏张了张嘴,还没开口,就见自家老爹丢下杯子往外大步走去,留下他一人坐在这,满脸懵。
不是,跑这么快?
等喻晰晏来到外院前厅时,就见三人坐在一块其乐融融,旁边放着好几个大盒子,看着像装衣服的。
他上前给自家娘亲行了礼,凑了上去。
王妃见状,满脸惊异道:“哟,阿晏今日是怎么了?受刺激了?”
二姐在旁边掩唇偷笑。
喻晰晏脸颊发烫,挨上去拉着王妃的手,气道:“哎呀,娘!”
这个儿子是宣南王夫妇最小的孩子,从小就长的玉雪可爱,再加上有个出息的大儿子,他们平日里难免就多娇惯他一些,慢慢才发现这孩子越养越娇气,脾气也大,颇有些无法无天。
但好歹性子还没歪,这大概是唯一的欣慰了。
王妃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拉他在一旁坐下,拍了拍他的手背,道:“行了,整日里不知跑去哪疯玩,今天下午到晚上,你都不许再出门,我与你爹虽然不在府里,但是会让管家看着你的。”
喻晰晏先是关注到王妃不让自己出门,但很快又捕捉她话里的关键信息:“不在府里?为什么?”
“娘,你们要去哪?不能带我去吗?我也想去。”他刨根问底,抱着王妃的胳膊下意识开始撒娇。
宣南王都看不下去了,低喝一声打断他的话:“行了!一天天没个世子的样!什么都不清楚,张嘴就要去。”
喻晰晏一脸委屈,默默趴在王妃的肩膀上不看自家老爹,用倔强的后脑勺来表示自己的不开心。
王妃一下子就心疼了,丢给宣南王一个责备的眼神,这才拍着喻晰晏的肩膀,温声解释:“晚上宫里为左将军办洗尘宴,邀请四品以上官员携后院女眷前往,你怎么去啊?”
邛将军?
“娘,我想去嘛!要不我扮成你们的小厮混进去……”
王妃和高品级官员的女眷都是有诰命在身的,而特意强调带女眷,想来是考虑到邛子毓是个女子,想着好照顾点。
当然,也不排除是想要暗示她。
一个女子,不要心比天高,愿意破例封你个将军之位,就该知足,知道感恩,为帝王万死而不辞!
而只邀请了四品官及以上,岚尽月只能想到一点。
这狗皇帝不会是想要拉郎配,撮合她和谁家的儿郎吧?以尊贵的夫家向她展现对她的重视,若成了,那他通过她拉拢掌控邛枋青和东疆,岂非易如反掌?
毕竟谁都知道,军营向来是个认实力不认人的地方,只要你的实力获得认可,那你在军中就有地位。
而很显然,邛子毓是个有实力又有地位的人。
而且,因为她的女子身份,她又比一般人更好掌控。
毕竟在这个时代背景下,每个人的思想都高度一致:女子终究是要嫁人的,而嫁了人的女子,人生就很容易被夫家掌握。
岚尽月想到这,脸都黑了。
她一向习惯把事情往最坏处想,只希望这场洗尘宴不是一场“鸿门宴”,否则,她可能会忍不住提前对老皇帝做点什么。
这老皇帝身为帝王,身上气运十分浓郁,贸然朝他出手,她自己也讨不到什么好。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她才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