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想看看。”鹿呦呦快步跟上,脸上写满了好奇。
对她来说,这可是传说照入现实的表现。
当年听了那么多故事,今天总算是见到真人真事了。
“当年倒是和洛师兄长得有些相似,不过看起来黑乎乎的,也不知道这三万年有什么变化。”姬梦璃随后跟上,一边道。
洛星河的脚步顿了顿,也是跟了上去。
此刻内心最为复杂的,大概就是他了。
这心魔是他斩下的,只是一直没能将其根除。
五万年过去了,养成了一个大患。
如今还在封印之中也就算了,若是逃出封印,为害九州,那他就造孽了。
这阵法极大,越往阵法中央走,除了黑红魔气缠绕之外,有些区域已经被破坏。
灵石灵力枯竭之后,便化为了粉末,而白玉石台也是碎裂。
这种情况在靠近中心位置的时候,出现的越来越多。
阵法已经不完全,自然无法再对那心魔形成有效封印,所以七星岛的海妖潮越来越强烈。
很快,一座巨大的祭坛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在那祭坛之上,被黑色铁链锁着一头巨大的章鱼怪,足有数十丈高,无数触须纠缠在一起,身上尽是绿色的黏液,触须和身体上长满了眼睛,尽皆散发着猩红的光芒。
章鱼怪巨大的脑袋上方,还有半具人身,看起来和洛星河长得一模一样,穿着一身黑衣,眼睛是猩红色的。
这是一个极度扭曲的存在,看起来极其恐怖,让人看了觉得精神不适。
“这东西长得好恶心啊!”鹿呦呦一脸嫌恶道,“完了,以后我再也无法直视八爪鱼了……”
“和三万年前相比,确实变得更恶心了。”姬梦璃也是点头道,眉头紧皱。
洛星河沉着脸,这章鱼怪的模样同样令他作呕,更让他恶心的是,这东西竟然是他的心魔。
心魔早已发现了他们的进入,一只只猩红的眼睛落在了众人的身上,最后盯住了洛星河,心魔的脸上露出了几分讶色:“洛星河,没想到你还活着。”
“你还活着,才是让我没想到的。”洛星河沉声道,“五万年了,你怎么这么能活?”
“五万年,这五万年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心魔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起来,无数触手疯狂扭动:“我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待了五万年了!整整五万年啊!”
“五万年可能还不够,这一次来,还得再关你几万年。”姬梦璃出声道,一脸嫌恶地看着祂道。
“是你!”心魔盯住了姬梦璃,眼中红光更盛了,尖叫道:“三万年前,就是你把我再次封印了!你这该死的女人!你怎么也还活着!”
祂变得疯狂又暴躁,触手挥舞着,试图向着姬梦璃卷来,穿过祂琵琶骨的黑色铁链被扯的哐哐作响,像是随时都会断裂一般。
不过这些触手在触碰到姬梦璃之前,尽数被一道无形的墙给挡住了,只能隔着一丈的距离疯狂挥舞,却无法对其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无能狂怒,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三万年了,你除了变得愈发丑陋不堪,也没什么长进啊。”姬梦璃嘲讽道。
“三万年了!这一次,我出来之后一定会找到你,将你扒皮抽筋,碎尸万段!”心魔怒吼道。
“那你可得加把劲。”姬梦璃鼓励道。
心魔的神情一瞬间便恢复了平静,带着几分蛊惑的声音响起:“不如,你把我给放出来,我们比试比试,手底下见真章,让我再领教一二你这位琴帝的手段。”
姬梦璃笑了,目光却是看向了身旁的顾北尘:“师父,祂要这么说,你说怎么办是好?”
“咱们又不傻,还能把祂给放了不成?”顾北尘笑道。
洛星河点头:“师父说的有道理。”
“师父?!”心魔的目光落在了顾北尘的身上,一双双猩红的眼眸愤怒值再度暴涨。
“是你!你就是那个家伙!”
祂的声音里有震惊,也有极度的愤怒。
“怎么混成这个样子啊,有点丢人啊。”顾北尘微笑道。
当年洛星河生了心魔,等于他的身体之中同时出现了两道身音。
说起来,顾北尘的存在,其实和心魔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毕竟顾北尘是在蛊惑洛星河变得强大。
而心魔在蛊惑洛星河时,也是许诺着如何能让他变得更强大。
算起来,他们还算是同行。
只不过洛星河最终信了他的话,斩下心魔,将其封印在这七星海下。
而斩心魔后,洛星河成功正道成帝,也证明了顾北尘的正确性。
顾北尘揶揄那心魔,还带着几分感慨。
可心魔哪受得了这个啊,当即便暴跳如雷,开始哐哐撞击那无形的墙壁。
原本就虚弱的阵法,在心魔的疯狂攻击下,开始隐约现出轮廓,并且变得更加虚幻了。
这是阵法破灭的前兆。
这道历经三万年的封印阵法,已经困不住这心魔了。
“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让他们转世,不过这一次,我要把你们全部吞噬!我就会变成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存在了!”心魔的声音变得疯狂。
顾北尘丝毫不慌张,笑问道:“我说,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啊?毕竟我也是交出了九位大帝的,他们能困住你,我不能?”
心魔的动作瞬间一僵。
眼眸之中多了一丝慌张。
他不惧洛星河与姬梦璃,是因为他们现在的状态看起来很虚弱,至少比起他们各自巅峰的时候,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也远不如他。
而且,洛星河与姬梦璃,皆不擅长阵法,当年是靠着手下一众准帝境的阵法师,方才将祂封印。
如今这些阵法师早已化为尘土,不再能对他造成威胁。
所以祂丝毫不惧。
可顾北尘的话,却让祂意识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洛星河和姬梦璃或许不擅长阵法一道,但顾北尘的存在,却让一切变得不可控。
按照顾北尘的说法,他可是教出了九位大帝的存在。
十万年,他存在的时间比祂还要更加的长远。
祂所拥有的一切优势,在他的面前,似乎并没有任何的作用。
他对于顾北尘的了解几乎为零,而顾北尘当年可是一手策划了洛星河斩心魔。
“虽然我也不算什么阵法大师,不过当年毕竟是看着他们如何二度将你封印的,复刻一下应该不会太难。”
顾北尘一边说着,一边从纳戒之中取出了各式各样的材料。
这些年他走过了九州不少地方,也寻觅到不少好东西。
虽然被困在不周山下十万年,但他时刻都在为自己出山在铺路和准备。
十万年,他假借洛星河和姬梦璃他们之手,曾在九州各地埋藏了一些东西。
当年离开七星海,前往荒州后,因为实在太过无聊,他便将其中一小部分东西挖了出来,填充了一下自己的纳戒,顺便为封印心魔做准备。
今日正好能够用上,也算是在他的计划之中。
彩凤石、麒麟玉、龙血琥珀……皆是九州顶级的天材地宝,随便拿出一块便能引起疯狂。
可不是七星阁那点压仓的材料能比的。
而且顾北尘取出的每一样材料,都在上边以指尖为刀,刻下了繁复的符文,与布六级阵法时的随意也是宛若两人。
只是他的速度太快,每一样材料耗费的时间不到一息,便飞出落到了一个特定的方位,镇在了一方白玉柱上。
姬梦璃等人已经退到了百丈外,将场地让给了顾北尘发挥。
“这是何阵?”洛星河问道。
姬梦璃也是摇头:“我对阵法了解不多,不过这阵法似乎与三万年前布下的阵法并不相同。”
二人心有疑惑,不知顾北尘打算布置一道什么样的阵法。
而心魔此刻则是彻底慌了。
眼看着封印即将解除,着实没想到顾北尘竟然又要给他布置新的封印阵法。
更让祂心惊的,顾北尘刻在那些材料上的符文,皆比祂之前见过的更为高级。
这不是九级阵法师能够刻画出来的符文,而是属于大帝级的符文。
顾北尘竟然是一位大帝级的阵法师!
每一块材料落下,周遭的黑红之气便会随之散去,一片空间为之荡空。
而材料与材料之间,靠着上面铭刻的符文,很快便出现了关联。
一道道金色的丝线将材料连在一起,共同构建成了一道繁复的阵法。
被阻隔的灵脉再次变得畅通,无数灵气涌入原有的阵法之中,源源不断的补充着那些接近枯竭的极品灵石,将阵法重启。
姬梦璃三万年前布下的阵法,被再度激活了。
不过已然是一座残阵,仅凭这道阵法显然是无法困住心魔的。
顾北尘在做的,并非是对原有的阵法进行修补。
而是以他个人的理解,重新布了一道四象阵。
以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分别镇守东、西、南、北四个方位。
这道阵法原本是一道九级阵法,他以诛仙剑阵作为参考,将一些自己的理解加入其中,改进了一番。
具体能到什么级别他也不清楚,但肯定比原本的四象阵要强一些。
四象镇压,区区心魔,不在话下。
心魔已经从那道即将形成的阵法之中感受到了威胁,开始疯狂的试图冲击封印,逃离此地。
可三万年前那道阵法已经被重新激活,随着灵气变得充裕,阵法亦是变得愈发凝实,任凭那心魔疯狂撞击,也只是光芒狂闪,并无立刻崩溃的迹象。
三万年方才靠着时间磨坏的阵法,不是祂随便发一通火就能冲破的。
很快,顾北尘的四象阵便逐步成型了。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四座巨大金色神像,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升起,将祂围在中间。
每一道真灵神像高达百丈,比起祂还要更加的威武。
“原来是四象阵,但又和普通的四象阵不同,这应该已经是十级阵法了吧?”洛星河赞叹道:“没想到,师父竟然还是一位阵法大师!莫非他后来教出哪位阵法师证道成帝了?”
“据我所知,应该没有,或许是他见得多了,便也就会了。”姬梦璃同样有些意外,同样没有想到顾北尘竟然能够布出这样一道绝妙的阵法。
同样是四象阵,她曾经见过手下的准帝境阵法师布过,但和顾北尘这一道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而当年她为了封印这心魔,可是让三位准帝境的阵法大师领衔,带领一众阵法师,耗费了整整十年,方才构建了这样一座复杂的九级交叉阵法,将这心魔再度封印。
这个过程有多复杂,顾北尘也是清楚的。
可今天他布下的这道四象阵,早已超过了当年的那道封印阵法。
“或许是因为公子实在太无聊了吧,无聊到有时候琢磨一道菜都能琢磨十年。”鹿呦呦微微叹了口气道。
姬梦璃和洛星河闻言都沉默了。
姬梦璃看着顾北尘,目光之中更是满是心疼之色。
是啊,顾北尘虽然活了十万年,可却被困在了那不周山下整整十万年。
他们用了十年构造了一道阵法,但他可能用了一百年来参悟这道阵法。
时间是他最好的武器,而他又恰恰是一个见多识广,且敢于花式尝试的一个人。
这心魔的运气的确不错。
被顾北尘的弟子封印了两回,如今又要再度被顾北尘所封印。
眼见疯狂的撞击和挣扎都无效后,心魔开始尝试高声吟唱,试图利用心理攻势瓦解顾北尘。
可顾北尘全程面不改色,对于他的这点手段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
整个过程看起来有些滑稽,成了心魔的独角戏。
一道金色的光芒骤然亮起,四道真灵神像同时睁开了眼睛。
青龙发出了一声龙吟,白虎仰天长啸,朱雀展翅高昂啼鸣,玄武背上龟甲旋转,栩栩如生。
四座真灵神像坐镇四方,一道金色的阵法化作一道金色圆环,开始向着那心魔快速缩小。
“不——”
在心魔一声惨厉的叫声当中,犹如一道金箍套在了心魔的额头之上。
心魔庞大的身形开始消融,化作了一滩绿色的液体,跌落在地,又变成了黑色的洛星河模样。
这下,祂是真的笑不出来了。
祂跪坐在地上,仰头看着顾北尘,猩红的眸子之中有怨毒,也有恐惧。
顾北尘布下的这道阵法,远胜五万年前洛星河手下布下的那道,也比三万年前姬梦璃布下的那道更强。
而这样一道阵法,顾北尘只用了一刻钟,便挥手布下了。
祂悬着的心,在这一刻已经死掉了。
上一道阵法,祂花费了整整三万年,方才勉强将阵法磨坏,有了一丝逃离的机会。
结果顾北尘立马又给他上了一道更恐怖的阵法,将他彻底封印。
这种感觉……
实在是太痛苦了。
祂想要磨坏这道阵法,祂也不知道需要多少时间,是否能够成功。
这种完全没有把握的事情,最是让人痛苦。
“我看你也不行啊。”顾北尘嗤笑道。
这心魔虽然难斩,可封印起来倒是挺简单的。
也不是顾北尘有意戏耍于祂,这四象阵是他第一回布置,其中大半符文还是他自己之前瞎琢磨的。
没想到最后布置出来的效果,还挺好。
至少把这心魔镇压的死死的,将数万年凝聚而成的法相真身都给祂破了。
瞧祂跪在地上的小模样,和先前趾高气昂,说要吃这个杀那个,完全不一样了。
“你这个家伙,可真是该死啊……”心魔看着顾北尘,咬牙切齿道,不争气的眼泪终究是从眼角滑落了。
五万年的谋划,一朝打回原形,甚至比五万年前的情况还要更为糟糕。
哪怕是以搞人心态着称的心魔,此刻也是崩溃了。
这谁受得了啊。
“你到底是谁?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心魔死死盯着顾北尘,似乎想要通过他的眼睛窥探他的内心。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顾北尘。”顾北尘面带微笑,同样满是好奇的看着祂:“那你又是谁?心魔到底是什么魔?”
这一点,同样困扰了他多年。
心魔的存在,对于九州修士而言,便是犹如梦魇一般的存在,谈之变色。
从入了圣人境开始,便会有修士受到心魔的困扰。
轻则修为停滞不前,重则直接走火入魔,身死道消。
按照九州上惯常的说法,心魔乃修士心中邪念所生,或因某种执念而入魔,滋生出心魔。
在大多数修士的认知之中,心魔是自己体内所生成的,因为自己不够完美,方才会让心魔趁虚而入,受困于此。
哪怕是当年的洛星河,也是这样认为的。
可根据顾北尘的观察,所谓的心魔,更像是一种寄生体。
的确是修士内心的邪念、执念越深,生长发育的越快。
可心魔并非无形的存在,这一点在顾北尘观察了洛星河体内的心魔上百年后,最终确定下来。
然后他给洛星河制定了一个斩心魔计划。
耗时整整百年,成功将其体内无形无色的心魔,与自己的身体成功斩开。
眼前这个黑衣洛星河,便是当年洛星河斩下的心魔。
可这心魔的实力已经与洛星河不分上下,更是难以被杀死。
所以洛星河最后只能选择听从顾北尘的建议,把心魔封印在七星海,布下一道七星阵,将其镇压。
此后洛星河成功证道成帝,成为了一代大帝。
在这之后,洛星河还曾对七星阵进行了加固和升级。
心魔斩不了,那就只能将其封印。
几乎不死的存在,让顾北尘对其的存在也感到了极大的好奇心。
这到底算什么?
“你放了我,我便告诉你我是什么。”心魔咧嘴一笑,露出了几分得意之色。
当一个人对祂产生好奇心的时候。
也就是他最好发挥的时候了。
“天道的一环?”顾北尘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