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叔,您往那儿看,对面!”
丁易辰没有起身,只是稍微侧了侧上身,望向对面。
柳大海站起来,他看清楚了。
安葬柳月如的这座小山下有一条大路。
那路的旁边是一条大河,大河的那边就是丁家祖坟所在的高山。
如果站在下面的大路上抬头望,柳月如这座低矮的坟墓,仿佛在向对面的祖坟低头认错。
这种位置在夏城的民间是一大忌讳。
除非是对丁家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错,才会是这种委曲求全的葬法。
母亲是个有文化的人 ,她不可能不知道这点。
父亲过世得早,母亲含辛茹苦把他养大,并且守护住了那座古宅。
于丁家,她是有恩的,何罪之有?
这就是丁易辰此时气愤的原因。
“海叔,我妈一个女人家,她选错了地也就算了,您怎么不阻止她?”
丁易辰既难过又委屈地问道。
“我……我阻拦过,但是姑奶奶那性子,只要是她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她。”
“我妈为什么会给自己选这么一个地方啊?”
他难过地落泪。
柳大海无法对丁易辰讲清楚,就算是要说,现在也不是时候。
他只能选择沉默。
很多时候,沉默是回避一连串追问的唯一办法。
他痛苦地把这份悲伤暂且收了起来。
为了安慰丁易辰,他只能解释道:“姑奶奶是个有文化的人,思想一点儿都不保守,或许她根本不讲究这些吧?”
“是吗?”
丁易辰其实是不信的。
母亲虽然思想开明,但是应守的规矩和习俗,她做得一丝不苟。
对待任何事都相当严谨认真。
绝对不可能会犯这样的错。
可是,除了海叔的解释之外,他也找不到任何更好的理由。
“海叔,等我事业有成的那天,我一定要为我妈迁葬,让她风风光光葬入最好的风水宝地!”
“好,海叔也是这么想的。”
柳大海把带来的纸钱烧完之后,拉起丁易辰,“阿辰,咱们回去吧。”
“我想多陪陪我妈。”
“以后咱们还会回来的,天已经快黑了,你都跪在这儿快一天了。”
柳大海的鼻子也酸涩得很。
几次想落泪都被他硬生生地忍住了。
他把丁易辰强行拽起,“走吧,孝心在心里,姑奶奶会知道的。”
丁易辰被他搀扶着,跪得僵硬的膝盖几乎无法站直。
小幅度地活动了好一会儿,才又能自如起来。
母亲的事办好之后。
丁易辰和柳大海又把宅子拾掇了一番。
该修葺的地方修葺,该防护的地方防护好。
前门后门和侧门,全都换上了牢固的大铁锁,以防有小偷撬门进来偷走雕花窗和宅子里的摆件。
柳大海还是不放心,担心地说道:“咱们这次到银行申请贷款的事要是传开后,恐怕会有人进来盗窃。”
“海叔,我也是这么想的,而且最主要的盗窃者一定是我那些叔伯们。”
“是啊,我应该留下来守护这栋宅子才对。”
“海叔,南城还有许多事我需要您,再说了,您守护我妈、守护这栋宅子已经半生了,我不想留下您一个人在这儿。”
这么大的一座老宅子。
就算没有盗贼进来,普通人独自一人住在里面都会害怕。
柳大海胆子奇大无比,可也抛不开一个事实,宅子太大,人太少,太孤独了。
如果把海叔留在这里,这份孤独过于残忍。
这让丁易辰又于心何忍?
最后,在他的坚持下。
柳大海只好跟着他返回了南城。
回到南城后,一切烦恼与伤感全都只能暂时抛到脑后。
迎接他们的将是,一轮又一轮创业中严峻的考验。
但是好在叔侄俩都有心理准备。
原本丁易辰以为投标这么大的项目,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
哪怕当初跟着古明飞去考察现场、研究招标文件,他内心都还是惶恐的。
要不是心里有着对胡海奎的仇恨,他丁易辰断不会踏足自己并不熟悉的领域。
不过,他如今内心还是庆幸自己。
尽管是陌生的行业,也让他速成起来了。
从以前对这行的一无所知,到后来业余时间研究投标工程的有关法规,认真调查研究服装城的地理条件。
他从一个行业小白,成长为熟练掌握了招投标流程和规则的人。
他走进工商局,在工作人员的指导下,一天时间注册下来了“海辰国际服装贸易有限公司”。
股东之一自然是柳大海。
关于公司名称,叔侄俩有过争议。
柳大海坚持公司名称应该用“日月星辰服装贸易城”,在姑奶奶和阿辰名字中各取一个字。
但是丁易辰认为以海叔名字中的一个字来命名,母亲会更开心。
最后,柳大海自然拗不过他,“海辰国际服装贸易有限公司”便注册下来了。
这里的“海”,是柳大海的海。
“辰”自然就是丁易辰的辰了。
有了一家名正言顺的公司,他就拥有了预审资格,就意味着正式成为了胡海奎的竞争对手。
并将是强劲有力的对手。
柳大海乐呵呵地站在院子里,看着丁易辰屋里的灯光,欣慰地笑了。
这小子,从小就有着一股子不服输、敢闯敢做的倔强劲儿。
这些天忙前忙后,事情逐渐变得顺利与清晰起来。
他对丁易辰的信心越来越足。
“海叔,您进来一下。”丁易辰在喊他。
柳大海连忙走进去,推开房门:“阿辰,开标的日子就要到了,你这还在弄投标文件?”
“嗯,经过这些日子的学习,对这行比之前熟悉了许多,我这也算是野蛮生长了吧。”
“感兴趣就好,这样做起来就会更加顺利。”
“海叔,后天就是投标文件送达截止时间,我必须在今天之内做出来,无论谁来找我,都说我不在。”
“好,你放心,谁来我也不开门。”
丁易辰与他会心一笑,继续埋头编制文件。
谁知,叔侄俩刚说完,院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柳大海连忙说:“阿辰,你别管你别管,我去应对,可能是来抄水表的。”
他轻轻地帮丁易辰关上房门,快步走到院子里。
尽管他对这个不速之客有些恼火,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来打扰他们?
但是出于礼貌,柳大海还是紧挨着门板朝外面低声问道:“谁啊?”
“请问,丁易辰是住在这儿吗?”
门外响起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