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猫系铃铛的故事大家都明白,问题的关键是哪个老鼠敢去挂。
同样的道理也一样,谁能证明田工手中的材料是假的,去偷?去抢?还是直接跑去他家告诉他:
唉,老田,你调取的资料是假的,你被人骗了。
人家既然选择暗中寻找资料的办法,分明就是不相信地方政府的人。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之际,钟铭解散了会议,将颜卿和郑洁单独请进办公室。
“咱们今天关起门来说话,谁都不要外传。”
钟铭叫秘书也出去后,突然一拍桌子,怒道:
“妈的太不甘心了,被边沿市那个小崽子摆了一道。”
与其说是被摆了一道,不如说没斗过一个地级市的市长,现在明知道对方搞的鬼,又不敢拿自己乌纱帽去赌,憋气。
郑洁突然表态:
“书记,我是政府的负责人,我去找。”
钟铭摆手,神情慢慢恢复正常,他苦笑一声道:
“郑市长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这是个死结,谁去都没有用,有个情况你不知道,上次的国府常务会议定了调子,不会有人再敢玩阴的了。”
“向省委汇报呢?请求省里出面?”
钟铭摇头直接否决:
“谁都没用,没人愿意趟这趟浑水的,乌纱帽在他们眼里,可比老百姓的幸福重要。”
郑洁的拳头砸在沙发扶手上,非常不甘心:
“欸!那就这么放弃了这条来之不易的铁路?”
“现在就看纪委能不能查出田茂军家人的一些问题了。我听说田茂军在冰城期间,一直都在他儿子家住,如果有问题,他儿子一定逃脱不了干系,如果真的查出问题,再顺藤摸瓜一路抓上去。”
一言未发的颜卿,听到二人这么说,突然开口说道:
“二位领导,我突然有个想法,不知道有没有操作空间。”
“废什么话,都到这个份上了,赶紧说!死马当成活马医。”
于是颜卿将与田志浩见面时的情况,详细地对两人讲了一遍,当钟铭郑洁听到颜卿说,有可能时田志浩帮着出面调的资料时,异口同声说:
“田志浩的家里,有没有可能有田茂军参考资料的原件?”
那晚田志浩看见呀你请标红的路线时,颜卿就有这个想法。见英雄所见略同,颜卿接着说:
“想办法弄到手!”
“嗯,反正纪委在调查他,直接上他家搜。”
关心则乱,郑洁出了个馊主意,钟铭摇头,田志浩是工业大学的老师, 按规定也是工业大学的纪委部门处理,人家是校长都十分青睐的人才,绝对不会同意市里乱来。
后来什么偷啊抢啊叫他主动上交等办法都说了出来,却没有一个可行的。
“二位领导, 信得过的话,我再去一趟他家,就开诚布公地和他谈,相信他能理解。”
......
五一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很少有人能专心工作,不是想着去哪玩,就是打算明天睡到自然醒。
田志浩两口子是例外,他们二人都是留校的高材生,从校服到婚纱,又因志同道合全都选择留在本校,现在两人刚结束今天的课题研究,挽着手向家走去。
“媳妇,你今天课上有一个地方讲错了,你没发现吗?”
女孩样貌中等,一看就是大山出来的,打扮中透露着淳朴,没有什么脂粉气,却很灵动。
“没有呀,你说的是哪节课?”
“就是给大一的~~”
田志浩忽然在小区门口,看到了颜卿,而且颜卿还朝他挥了挥手。
“怎么又是他?真是阴魂不散啊。”
他老婆不解地问:
“谁啊?门口那个帅哥吗?咦?为什么如此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田志浩的醋坛子都打翻了,听自己老婆当着自己的面夸别人,鼻子都气歪了。
“这人真讨厌,三番五次来找我,希望通过我联系上我爸。”
这时,颜卿已经走到了二人身边,笑着说道:
“田兄,我们又见面了,鄙人等你等得好辛苦。”
“我发现你这个人还真是,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帮不上你的忙,你怎么没完没了了,信不信你再来,我就要报警了。”
颜卿也不生气,笑着回答:
“你可以报警,看警察来能不能带我走,实不相瞒,我在到兰木县上班前,在冰城市局和公安厅都上过班。”
“你!”
“不邀请我回家坐一坐吗?我有件事情和你说。”
“谁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万一是坏人?”
颜卿发现今天的田志浩像吃了枪药,心里有些不高兴,正琢磨怎么回答时,田志浩的老婆突然开口了:
“你是谁?”
“你好,我是兰木县的县长,为了冰城北部那条铁路而来。”
女生听说县长专门等自己二人,有些受宠若惊,同时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你是县长?骗我吧,哪有这么年轻的县长,我在高考后,教育局局长曾到我家慰问过,都有五十多岁了。”
“时代在变化,现在干部年轻化,大量的青年干部都走上了领导岗位,我不过是其中一位而已,不信你问田兄,昨天我们见过面,你们学校张丽校长能证明。”
“老婆,你不用听他说,我跟你讲,基层这些领导非常坏,你不要~”
“县长都来了,如果不让人家进家门,太失礼了,吃饭没,我两口子也没吃呢,不嫌弃的话就来吧。”
颜卿发现这个田志浩是个气管炎,他老婆同意,他果然没再说一句话,赌气囊鳃地(东北话气鼓鼓的意思)将颜卿领进家门。
在颜卿的印象里,这种家属楼里面肯定又老又破,可进门后,却发现里面别有洞天,楼道里非常整洁,四周墙壁都镶嵌的瓷砖,一梯两户的格局,一点都不拥挤。
田志浩的家面积不小,正常这种分配房能有八十平就撑死了,进屋后颜卿目测过,至少一百二十的面积,怪不得田工田茂军到冰城后,一直在儿子这住。
“我不请自来,实在不好意思,在外面买了一些小礼物,送给尊夫人。”
从手包里拿出一小瓶的化妆品,这是来的路上,颜卿在黑绷带专柜买的,别看瓶小,却是颜卿咨询了陈婉儿后,花了大几千块钱。
“拿走拿走,我媳妇天生丽质,不需要这种东西。”
女生走了过来,将包装盒接到手中,随手放在鞋柜上,笑着说:
“谢谢,志浩你好好说话,人家又没有恶意,你太失礼了,这是东北,不是京城。”
颜卿不禁对着女人刮目相看,虽然话少,家教真好,给自己老公调教的服服帖帖。
看着田志浩的老婆开始在厨房忙着做饭,颜卿不禁感叹道:
“你还真是好福气,能娶到我们这么好的东北姑娘。”
“你呀,少套近乎,就算你今天赖在这里不走,我也不能帮你的忙,我爸已经将报告做完了,结论还是那个,不适合,你别浪费心思了。”
“我发现你今天怎么对我这么大的敌意呢?我还没开口说事,你就直接拒绝,就不听听,万一跟你有关呢?”
田志浩哪好意思说是自己呷干醋,他出现了危机感,颜卿各方面都不比他差,刚才老婆还夸他是帅哥。
“跟我能有什么关系,不就是铁路那点事吗,和我有关系?”
“有,而且很大。”
田志浩冷笑:
“和我能有什么关系,危言耸~”
“张博文,路宇明,齐大阳都是你朋友吧,我可以提前给你个消息,因为违规帮你查询国家机密的地址数据,他们现在已经被冰城市公安局调查了。”
“什么?你!”
听到这几个名字后,田志浩脸色一变,这几个人都是他一个月前求着帮忙在档案局查资料的人,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件事竟然违法,还被公安局抓走了。
“凭什么?就因为查了一些数据,公安局就要带走调查?”
“查资料当然不违法,但是如果将虚假数据提供给国家机关工作人员,造成了巨大的财产损失,这就违法了,不信你可以打他们几个电话,看看能不能接通?”
果然,在拨通了两个电话后,一直无人接听,直到第三个,电话那边焦急的声音问:
“志浩啊,大阳刚才在大街上被公安局带走,说泄露国家机密,这是怎么回事啊?”
田志浩嗓子一阵发紧,嗯啊半天没有说出话,最后他只能说帮忙问问,赶紧挂断了电话。
“为什么?为什么?我爸爸说这事没有问题的,这些资料都是用来辅助的,他带来的那本地质报告才是他参考的依据,颜卿,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想问你呢,为什么帮你查过资料的人,都被公安局抓了起来,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来了吧?”
“是因为他们也要来抓我吗?”
知识分子就是喜欢瞎想,颜卿本想说点别的原因,没想到这老兄弟竟然自行脑补到这个程度,既然如此,颜卿也就省得浪费口舌。
“没错,我们是冰城市调查高铁项目失败工作组的,铁路项目泡汤后,领导非常生气,要追责,结果发现有人故意给田茂军提供假数据,所以顺藤摸瓜,找到了你们。”
也就是欺负老实人,欺负田志浩年轻不懂体制,换个四十多岁的都不会被忽悠。
天底下哪会有这么个调查组,真要如此,这种领导也不配当领导,小肚鸡肠一点容人之量都没有。
“不可能,他们都是在当地县档案馆调查到的县志和官方资料,怎么可能假的,他们没理由骗我啊。”
“这么说你是被蒙蔽的?”
“对,政府,我就是被蒙蔽的,我不知道他们要骗我。”
颜卿看田志浩身子有点开始发抖,明显已经害怕了,完全没了刚才的嚣张,知道自己不能再吓唬了,得安抚一下,省的一会儿大脑宕机,在干点什么傻事。
“嗯,好吧我相信你,但你要将你父亲来之后的所有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包括什么人找过他, 找过你,甚至你爱人,不得隐瞒,如果事后被我调查出有不实之处,那咱们就换到公安局派出所里聊。”
“我说,我都说,颜县长,我不会被抓进去吧,我不能被抓进去,我老婆怀孕了,我不能让他成了没爹的孩子,我我我~~。”
颜卿傻眼了,这什么心理素质啊,自己还没用力呢,就心理崩溃了,情商高的人都这样吗?看他媳妇秀外慧中,一眼就能看出心眼子多,难怪能把老公调教的如此好。
“稍安勿躁,你放心,我是县长,不会骗你,而且我当县长之前,还在庆伊市扫除过黑恶势力,我是保护人民群众的,不是打击你们的。”
说着,颜卿将胳膊挽了起来,露出大大小小的弹痕和刀伤,都说伤痕是男人的军功章,但这密密麻麻的伤痕,的确给田志浩造成了不小的震撼。
“你说,你在庆伊市受的伤?是去年上半年吗?”
厨房拉门一下子被拉开,田志浩的妻子非常激动地走了出来,颜卿不解他老婆为什么这么激动,点头回忆说:
“嗯,去年大概是这个时间左右,在侦察了半年多后,专案组大致掌握了庆伊林业系统黑社会势力的犯罪证据,然后经过各方大力配合,将盘踞在林区十多年之久的安氏集团一网打尽,主犯现在已经已经快判了,估计得枪毙几个~”
“等等,你姓颜?哪个颜?”
“颜色得颜啊,怎么了?”
“叫什么名字?”
颜卿从上衣兜里掏出随身携带得警官证,笑着说:
“颜卿。”
“你是颜卿?公安厅林业分局的那个副局长?”
“呃,去年我在林业分局上班。”
“就是你带着好多警察,将二十五场胡八他们家抄了,然后带走的?”
脸色一黑,颜卿无语道:
“什么抄家,我们那是查封和扣押,不是古时那种抄家。”
田志浩的老婆突然哭了起来,搞得颜卿莫名其妙,仔细想了一下,他在庆伊好像没有情债,呃,没有人情债啊。
赵正一的?那更不可能了,那小子在庆伊整天跟自己在一起,没时间啊,莫非是陈剑意那个御姐控?不太像,莫非是修云龙学坏了?
一瞬间,将身边的人寻思了个遍,也没想到什么因果关系,就在他挠头时,田志浩的老婆开口说话了:
“我说在门口时,怎么看着这么面熟,原来是您,我认识您,我们二十五场的人都认识您,我虽然没见过本人,但我听我干爹和大哥经常提起您。”
“你干爹?大哥?是二十五场的故人?”
“我叫孙文晴,我堂哥叫孙成,我干爹叫孙援朝,他一条腿是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