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京,达官贵人聚集之处。
康京的皇宫,则是代表着至上的皇权。
而朝堂,便是整个国朝的权力中枢。
很多人,不,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的人,都有着一个误区,一个不愿意相信真实情况的误区。
人们愿意相信,并且认为,在朝堂之上,在如此肃穆的氛围中,管理着偌大国朝的君臣们,一定是在严谨、认真、严肃、极有效率的讨论着国家大事。
实际上这是错误的,错到离谱。
只有剩下那百分之零点零零零一的人,或者说是当事人,他们才知道,这都是草台班子,只不过有些草台班子比较精致罢了的。
就比如现在,三省大佬中的尚书省官员率先出班,质问户部为什么本年春季的南地官员的俸禄还是拖欠着,什么时候能发。
户部官员出班,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我们户部连兵部的粮饷还拖欠着呢,也不是光欠南地官员那一茬,你急个鸡毛。
一提起这事,兵部郎中出来了,马勒戈壁你还好意思舔着脸提这事,那尼玛是欠粮饷吗,是从开春到现在根本没发过好不好。
一看兵部大老粗们都怒了,吏部官员站了出来,开朝呢,成何体统,注意点素质啊。
兵部大佬急了,吏部官员说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我也知道你有理,但是咱们先别讲理,你的出发点呢,是好的,但是,你先别出发。
兵部又出来一人,这次是右侍郎,急头白脸的,本官不出发可以,东关那边的将士要出发,眼瞅着要去扫荡草原了,连粮饷都不发,玩呢,闹呢?
见到兵部右侍郎要急眼,吏部退了回去,压力又给到户部了。
户部这边是真的没钱,只能看向龙椅上的天子。
天子沉吟了片刻,随即看向兵部,此事朕知道了,兵部诸卿先别急,官员拖欠粮饷这事,据朕所知,朕还一无所知。
这完全是放屁一样,马上将军出身的天子,能不知道粮饷发不下去的事吗,他最在乎这种事,可户部的确是没钱,也解决不了,他还不能说知情,说知情了好像他不愿意处理似的,传出去了,让将士们怎么想?
这也是经典的套路之一,俗话叫做“我先调查了解”。
兵部被噎的是一点脾气都没有,鸿胪寺见缝插针的钻出来了,吵吵把火的搁那嘎哈呢,百姓、军伍啥的苦就苦点,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那啥玩意,揍四吧,这不眼瞅着演武了吗,演武得花钱啊,咱得要面子是不,虽说现在欠一屁股饥荒,可咱出来混得要脸,演武那可是各国使团都在,不能掉链子,咱不能丢人噢,想招弄点钱咱给面子活做足了。
礼部官员站了出来,附议啊我们,太附议了,面子重要啊咱大康,以往咱对各国使团都不孬,演武日齐聚一堂,支棱起来啊咱得,十八拜都拜了了,不能最后一哆嗦没哆嗦出来,至于说军伍拖欠粮饷这事,不重要吧我觉着,也不是拖欠一天两天了,再缓缓。
刑部官员出来了,哦豁,你是个闷墩儿喔,嫩像嫩娘个赖格宝似滴,各国使团在京中安逸的不像话,整日惹是生非,惹毛了多少刁…多少百姓,刑部整日焦头烂额,还给各国使团花钱,他们是你老汉不成。
刑部点燃了导火索,看似骂礼部,实则问责鸿胪寺太惯着各国使团。
鸿胪寺呢,原本就是从礼部分出去的,礼部官员哪能忍气吞声,然后就开喷了。
这就是朝堂,这就是权力中枢,这就是决定国朝命运之地。
各衙署为了政绩,争取利益。
各官员为了名声,为了升官发财,相互攻讦。
兵部要钱,军伍没粮饷了。
户部两手一摊,没钱,爱咋咋地,我们是管理钱粮的,不是赚钱的。
鸿胪寺要打肿脸充胖子,军伍是咱自己的军伍,咱能管着,各国使团可不是,咱管不着,所以咱得伺候好了,似乎伺候好了他们,大康朝就会被高看一眼似的。
礼部和稀泥,什么事都能管一下,什么事还管的不是太多,永远都在刷存在感,有便宜就占,有亏就避。
刑部不在乎演武花多少钱,甚至不在乎各国使团是否在城中惹是生非,他们只是释放一个信号,那就是京中治安不好,可以是京兆府的锅,可以是鸿胪寺的锅,可以是任何人的锅,但是绝对不能是我们刑部的锅。
吏部出来拉架,很公平,没有向着任何人,他们只是为了宣示某种权利,某种可以管理官员的权利,仅此而已。
这就是朝堂,这就是权利的金字塔顶端,龙椅的天子没办法去顾及到每一名百姓,所以有三省。
三省大佬们没办法面面俱到,所以交给六部。
六部尚书整日公务繁忙,只能交给下面的官员。
下面的官员忙着争权夺利,只能交给属官。
属官再甄别一下,哪个急,哪个不急,哪个办好了对自己有利,哪个办不好耽误升官发财。
任何一位皇帝,他或许会关心百姓们吃的饱不饱,穿的暖不暖,但是他一定不会关心城中的某一位百姓,比如是张三,比如是李四,比如是王二麻子,他不会关心某一个人吃的饱不饱。
任何一位大臣,他或许会关心百姓过的好不好,但是他一定不会关心某一位百姓过的好不好。
这就是矛盾之处,大家都说在关心百姓,可他们到底关心到了哪一个百姓?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最终,他们会这么想,好吧,不管了,反正我关心了百姓,我有大局观,我有前瞻性,不过我太忙,我会交给下面的人。
然后,下面的人也会这么想。
小事,大人物们不关心。
真正的大事,君臣不会在朝堂上说,而是散朝后去养仪殿开个小会。
甚至小会都说不明白,天子会留下屈指可数的几位臣子进行商讨以及决定。
从前朝到本朝,除了休沐和年关外,几乎每日都开朝。
可每日开朝后,又解决了多少事情,这些事情,又有多少和百姓有关,又有多少真的解决了百姓遇到的窘境、困境、绝境?
朝堂就是这样,今天天气不错,大家心情很好,开朝后互相吹牛b,开朝就吹,开朝就吹,简称朝吹。
今天天气不好,大家心情也不好,开朝就相互骂,相互骂,开朝就喷,开朝就喷,简称朝喷。
每天开朝也是如此,不是大家一起吹牛b,粉饰太平,就是一起喷人,甩锅推责。
整整半个时辰,一件事都没有解决,仿佛每个衙署只是为了走个过场出班叫嚷两句而已。
从三省到六部,所有衙署都发完言后,君臣的目光看向了工部,今日真正的主题,戏肉,来了。
“陛下!”
少了一颗门牙鼻青脸肿的工部右侍郎汪贤逸出班了,一出班就是绝杀。
“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
好歹是个右侍郎,竟然当着君臣的面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君臣有义,君臣有义,君臣有义哇,若我工部无德无义,微臣汪贤逸及一众同僚自会摘冠离朝,可若是我工部忠陛下,效朝堂,忧天下,为何…为何陛下亲军要如此羞辱我工部一众同僚!”
大殿中寂静无声,群臣面色各异。
兵部官员乐呵呵的看着热闹吃着瓜。
吏部官员不由自主打量着天子的脸色。
户部官员眼观鼻鼻观心。
礼部官员连连摇头,业余,太业余了,这说的啥玩意啊词不达意,一点都不专业,瞅瞅这几个词儿用的,稀碎!
“此事,朕已是知晓了。”
龙椅上的天子终于开口了:“在工部衙署外行凶之人,幽王府世子齐烨,已是被捉拿关押于天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