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离开大殿的时候,内侍监二把手司空野从旁边跟了上来。
外朝很多臣子都认识司空野,认为他是皇帝的头号狗腿子文德的头号狗腿子,实则大错特错。
像康朝天家父子这种情况,世间少有,司空野效忠的的确是天子,只是等天子退位后,他就会成为康骁的近侍,担任文德的角色。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是给太子当近侍的,为什么总帮天子跑腿。
答案显而易见,宫中穷,一个人当俩人使唤,干两份工作,只给一份儿钱,性价比很高。
太子一边朝着东宫走,时而摇头叹息,时而苦笑不已。
直到快到东宫时,康骁止住了脚步。
“孤问你,你曾数次出宫见了幽王府世子齐烨,如何想的。”
司空野知道太子问的是什么,没有片刻犹豫之色。
“倘若不知最近京中风云,老奴以为世子殿下颇为特立独行,观其模样,并非是可委以重任之人。”
康骁点了点头:“知晓他最近搞风搞雨后,又是如何想的。”
“神鬼莫测,手段不俗。”
“详细说说。”
司空野极为认真的说道:“老奴窃以为,倘若齐世子殿下哪怕不是齐大将军之子,捉了大半个工部,又叫陈尚锦落得这般下场,陛下、您、朝廷,应是也拿齐世子束手无策。”
康骁神情微动,明白司空野的意思了。
哪怕齐烨不是齐怀武之子,他闯的这么多“祸”,当真算是“祸”吗?
马岐山也好,工部官员也罢,包括陈尚锦,有一个好东西吗,哪个不是罪有应得。
齐烨,只是坏了规矩,而不是做了坏事。
如果仅仅从公义和人心上来判断,齐烨并非是闯祸。
可如果考虑宫中颜面,考虑一些没办法光明正大言说的事,那齐烨的确是罪该万死。
如今闯了这么多祸,宫中总是捏着鼻子认了,当真只是因为他爹是齐怀武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康骁再次露出了苦笑。
是啊,怀疑他和老六只是拿齐怀武当个借口罢了,从本心上来讲,从私人角度上来看,他们父子二人,何尝不是希望齐烨多做一些这种事,多抓一些害群之马和贪赃枉法的鼠辈。
“孤,有了决断。”
背着手的康骁仰头四十五度角,望着当空明月,幽幽的开了口。
“既父皇不喜他,那孤,便要招揽他了,不,并非招揽,而是结交,深交,齐烨,孤欣赏的很。”
“殿下的意思是…”
“孤会对他表明身份,孤与父皇不同,父皇与他虚与委蛇,可孤见他时却是真心相交,待他知晓了孤的身份,定然是受宠若惊的。”
太子哈哈一笑,面带几分得色:“这,便是孤比父皇高明之处。”
…………
与此同时,京兆府正堂中,齐烨人五人六的坐在主位上,正在擦着手。
他是刚从幽王府过来的,原本寻思直接去皇庄,后来想了想还要出城,明天一大早再入城去皇宫,太折腾,闲着也是闲着,正好刚吃完饭碗,来地牢揍了一顿欧玉书消消食后,又翻了下马岐山的牌子,削掉这老登仅存下的两颗后槽牙。
至于陈尚锦,还疯着呢,嗷嗷叫着他当年在沙场上多么多么勇猛,也不知是真疯还是装疯。
段平坐在旁边,刚刚听闻了齐烨的计划后,欲言又止。
老段也是刚从皇庄回来没多久,抓了个欧玉书,明天还有太仆寺过来搞团建,齐烨只相信老段的“文笔”,尽量“程序正义”一些。
段平见到齐烨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终究还是没有忍住。
“大人,下官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当不当的…”
齐烨翻了个白眼:“你怎么也得讲,还问我干嘛。”
“大人总是这般大度。”段平会心一笑,随即正色道:“陈尚锦一事,您已是触怒了宫中,明日倘若如您所言那般行事,后果不堪设想。”
“我知道。”
“下官并非是要劝阻大人,而是觉着,觉着大人应借势一番,大树底下好乘凉。”
“什么意思,抱大腿啊?”
“大人言笑了,自从皇庄救济灾民后,宫中那位司空公公隔三差五便去皇庄,言谈之间,东宫太子殿下极为关注百姓,除此之外,也是话里话外透露着对大人的欣赏之意。”
齐烨乐不可支:“你的意思是我重新回到太子的怀抱之中?”
“下官只是想说,为何不尝试交好东宫一番,下官虽不在朝野,却也偶有听闻太子殿下的贤名。”
“贤名?”
齐烨撇了撇嘴,太子,那就是个傻叉,想花一万贯钱给“股份”全买回去,那不是傻叉是什么,就算抱大腿也不抱他啊,和个二逼似的。
其实单独光是这件事也无所谓,主要是那家伙der呵的将皇庄给卖了,结果收的还是“黑钱”,根本花不出去,能被他齐烨给坑,可想而知是个什么智商。
想到这,齐烨都对大康朝的未来感到担忧,本来国家就够穷的,让这么一个不识数没远见的家伙登了基当了皇帝,大康还有救吗?
段平看了眼齐烨的表情,见到这小子对宫中似乎没什么兴趣,再次开了口。
“若是大人觉着与东宫没交情,为何…为何不入宫见见天子,您是幽王府世子,按道理,您应时不时的去宫中请安。”
“你别告诉我,让我尝试去抱宫中的大腿?”
齐烨更乐了,乐不可支,那老东西还不如太子那小二逼呢,追赃追赃的钱,鸡毛便宜没沾上,还上赶着往外推,马牌马牌的钱,也是没捞着,让户部给拿捏了,就这熊样还当皇帝呢。
“不说这个了,没意义,好多事你也不是不知道,一出事,天子马上给我推出去,我有病啊还上赶着舔他。”
这是实话,齐烨要是真想舔宫中的话,也不可能今天在皇宫外抓了陈尚锦,更不可能明天准备将太仆寺一窝端。
老段也知道这个实情,见到劝说不动,只能站起身拱了拱手,办正事去了。
今夜老段要很忙,明天齐烨要抓人,需要充分的“证据”,这些证据,必须要由老段亲手“写”出来。
段平离开后,正堂外面静悄悄的。
齐烨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突然觉得在京兆府当差挺好的。
京兆府这个衙署,都是一群不得志的官员,鲜少有人拉拢他们,他们也对权利看的不是那么的重。
除此之外,这里也是所有衙署中,百姓唯一敢走进来的地方。
还有那鸣冤鼓,百姓可以敲,也有人敲,他们想说什么,说什么,京兆府的官员,想怎么做,也可以怎么做。
再看其他衙署,再看朝堂,每个字,每句话,都要细细推敲,一个字说错了,便是不可设想的后果。
“旺仔。”
齐烨回头问道:“假如,我是说假如啊,假如我想当官,我奋斗成个京兆府府尹怎么样?”
“少爷您想做何事就做何事,您问小的,小的哪懂。”
说到这里,刘旺四下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少爷,您是想当这的府尹?”
“我就是随口一说罢了。”
“小的明白了。”
刘旺点了点头,面露几分肃杀之气。
齐烨一脸懵逼:“你明白什么了?”
“想个法子将那张瑞山宰了,少爷您取而代之。”
齐烨:“…”
“您不是这个意思?”
“大哥你这什么脑回路啊,那我要是想当皇帝呢,你还入宫刺杀天子啊。”
“那小的可不成。”
刘旺连连摇头,齐烨松了口气,看来旺仔还不算太傻。
谁知刘旺又补了一句:“那您得寻老爷帮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