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斌就这么留下了,他并不在乎齐烨说的那些话,关于要他钱,要他背锅,要他如何如何。
自认为是聪明人,自认为是天底下少数的聪明人,因此,喻斌不在乎。
他觉得自己比齐烨聪明,一个聪明人,岂会比自己傻的人坑呢,这就是喻斌的想法。
可很快,喻斌发现自己好像…并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当夜,齐烨让人给他单独空出来一个小院,家具一应俱全,位置幽静,还有俩客串仆人的百姓,照顾的无微不至。
当然,要花钱,一天十贯钱,不可谓不黑。
结果当喻斌泡在木桶里泡澡的时候,一个很滑很滑的东西摆在了旁边。
仆人介绍,这是用来沐浴的,前几天世子殿下叫人“鼓捣”出来的,世子爷用这东西沐身。
喻斌很是新奇,捡了起来,把玩了一会,然后呲溜一声掉在了木桶。
之后…喻斌玩了半个多时辰香皂,都快给香皂玩“没”了。
玩够了肥皂,作为一个世家子干净人儿,喻斌赞叹不已,想着明日好好寻齐烨“请教”一番。
肥皂,他很喜欢,准备走的时候买十万贯回去用。
这时,喻斌还没意识到某些事。
直到第二天起床时,喻斌一大早就来到了齐烨的小院,想问问香皂的事,旺仔说齐烨还没起床。
无聊的喻斌只好吃过早饭随意溜达着,溜达了一会,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山脚下的几处院子旁,其中一处院子中没有建筑,门也没锁,靠近之后便是冰凉之感。
好奇的喻斌推开门,傻眼了。
全是盆,大盆与小盆,小盆放进大盆里,大盆的水淹没过了小盆,大盆里面有着白色晶体,小盆,正在慢慢结冰。
“冰?!”
喻斌一声惊叫,刚抬腿迈进去,咔嚓一声,一个手持短弩的胖老娘们悄声无息的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胖老娘们叫花娘,公输云的婆娘,这里,她负责的。
“这位大娘,学生喻斌,敢问…”
“滚。”花娘眯着眼睛:“恩公交代过,无故靠近者,杀!”
喻斌张着嘴刚要说些什么,那短弩上的弩箭已是抵在了他的额头上。
“告辞。”
什么叫世家子,什么叫聪明人,这就是,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喻斌掉头就走。
快步跑出短弩“杀伤范围”后,喻斌突然止住了脚步,回头望向站在院门口的花娘,意识到了一件事。
弩,他见过,这种短弩,没见过,小巧玲珑,还是连发,看上一眼就知制作工艺多么繁琐。
院子门口的花娘不认识喻斌,见到这小子还未离去,冷笑一声,随即破空之声响起。
喻斌张大了嘴巴,头皮发麻。
脚下,三支拇指长短锐箭入地过半。
喻斌倒吸着凉气,自己距离小院足够六十余步的距离,由此可见,这种看似应该没什么杀伤力的短弩,至少能射到百五十步,如果不穿甲胄的话,百步之内都在杀伤距离范围内。
二话不说,喻斌接着撒腿开始狂奔,又跑出百步,这才惊魂未定的喘着大气。
结果不知不觉间又是到了一处院落,与刚刚那处院落不同,之前院落冰寒刺骨,这边,炎热逼人。
没等喻斌打眼望去,只见几个穿着黑袍的“司卫”拉着板车走了出来,板车上面,全是纸张,白色的纸张。
都是糙汉子,活干的也糙,拉的快了,还有风,几张“白纸”被风吹了起来。
明明算是“奢饰品”的纸张掉在了地上,几个汉子看都不看一眼,继续往前走,一边走还一边唠。
“记得拉一车送去世子爷那,旺爷说世子爷擦腚用。”
喻斌下意识的弯腰捡起了两张纸,大脑一片空白。
院落里,有大量的竹子。
几个公输家的人正在造纸。
原料分离、打浆、捞纸、烘干,井然有序,占地不算太小的院落已经有了完整的“流水线”。
喻斌看了看手中的纸张,又看了看院落内的“流水线”,眼睛瞪得大大的。
火炉,他认识,木墩,他认识,料锅,他认识,木框,他也认识,但是手中的纸张,他不认识。
他不知道纸张是怎么造出来的,他只知道是从这处小院里造出来的。
喻斌手中的白纸,其实并不白,只是相对来说很“白”。
要知道竹子磨出的纸浆纤维缺少柔韧性,纤维与纤维之间的结合力也不够,导致纸张表面很粗糙,强度也低,不过齐烨让公输甲在浆液中混合了芦苇,稍微提高了纸张的纸张。
加之改良了原本用淀粉糊制作的“纸药”,取而代之的则是黄蜀葵的浸出液用于施胶剂。
最重要的是竹纸被石灰水浸泡过了,碳酸钙附着在竹纤维,氧化后钙与氧形成了结晶体,纸面更加光泽,也不易破。
喻斌望着手中的纸张,呆呆的出神。
今天一大早睁开眼,到现在,不过半个时辰,这短短半个时辰,喻斌正在怀疑人生,因为这半个时辰新鲜事物带来的冲击,让他无所适从,极为无所适从。
“这位公子,想来是恩公的贵客吧。”
胡子花白穿着短打扮的公输甲不知何时站在了喻斌的面前。
老公输手里拿着个小册子,上面写了很多外人看不懂的“符号”。
喻斌茫然的抬起头,结果一看这册子,又懵了。
册子上,没有墨迹,只有“笔迹”,黑色的笔迹。
公输甲的手中有笔,不是毛笔,而是铅笔。
“这…这是…”
喻斌望着铅笔,闲的有些呆傻:“这是何物,何笔?”
“哦,此物名为铅笔,恩公所制,取松木棒切出凹槽,插入墨石料后与凹槽顶部分割而开,最终粘木板覆其…”
“公输先生!”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吼叫,段平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莫要多言,喻公子虽是殿下贵客,却未经殿下允许靠近此地。”
“啊?”
公输甲闻言色变,连忙将手中纸笔藏在身后,满面戒备之色。
段平跑了过来后,面露不喜之色,敷衍的拱了拱手。
“喻公子,此处皆是殿下设立诸多作坊,未得殿下允许不可靠近,还请公子随小人离去。”
喻斌双眼火热:“那香皂、那冰、那弩、这纸笔,皆是世子殿下所创所制?”
“无可奉告。”
段平做了个请的手势,可这“无可奉告”四个字,在喻斌眼里已是答案。
“学生去寻殿下!”
不等段平再说什么,喻斌和疯了似的狂奔向了齐烨的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