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喻家,齐烨也曾思考过。
每一次思考,都有新的了解。
每一次有了新的了解,齐烨都会感慨喻家这国朝第一世家,一点水份都没有。
“学生,很敬佩喻家,喻家的眼光。”
“哦?”喻曜微微颔首:“不错,我喻家的眼光,是很长远。”
“是啊,很长远,就是因为有了这种长远的目光,喻家世世代代,从未错过。”
齐烨感慨万千,眼光,决定了一个家族能走多远,如果要用一句话来形容喻家,一个特质来形容喻家,其实说穿了就是目光,看的远,看的很远很远的目光。
喻家,敬皇权,甚至可以敬畏皇权,但是在这个前提下,皇权,必须尊重喻家,这是双向的,喻家有这个资格与依仗。
资格与倚仗,不是喻家有多少钱,多少粮,多少佃户,多少子弟当官。
而是喻家经历过这么多朝代,从未做过害民误国之事。
与其他世家相同的是,他们同样信奉百年皇朝千年世家。
与其他世家不同的是,他们是忠于朝廷,忠于皇帝的。
与其他世家相同的是,他们同样家族利益高于一切。
与其他世家不同的是,他们会将家族的利益捆绑到国朝上。
这也就是喻家与其他世家最大的区别,国朝好,他们喻家才好。
当这个国朝不够好的时候,是官员的问题,他们就搞倒官员,甚至是皇帝的问题,他们愿意联合其他世家搞倒这个皇帝。
喻家,比其他人看的更远,更高,家族,可以延绵长久,可延绵长久又要建立在国朝稳定之上,如果国朝不稳定了,世家依旧存在,但是存在的未必是他喻家了。
有着这样的眼光和想法,喻家,岂会干出损害国朝利益的事。
说的再通俗点,那就是国朝利益受到损害,不符合他们喻家的利益。
这也是皇帝和朝廷必须尊重喻家的缘故,喻家出过太多太多的名士大儒,这些名士大儒可以引导舆论走向。
喻家养着大量的百姓,太多太多的百姓靠着喻家吃饭,朝廷,让这些百姓不受战争之苦,喻家,则是给他们饭吃。
喻家,总是能够站在最正确的队伍之中并投入最大的资本,成为最大的受益人。
“所以那个位置本来是给老大人留着的。”
齐烨真心实意的说道:“喻家目光长远,也定会成为学生最大的臂助,不,应是说学生与喻家,关于关外的事,喻家应是唯一不会生二心的世家,因为,喻家目光长远。”
“想要我喻家不生二心,还要看殿下是否会生二心。”
齐烨没吭声,到了喻曜这种年纪,这种地位,大包大揽吹牛b画大饼,没有任何意义。
“老夫当年亦在京中为官。”
喻曜没头没尾的提起了当年旧事,脸上带着几分耐人寻味的神情。
“你可知当老夫尚书请辞时,前朝那昏君是何表情。”
“一定很惧怕,对吧,如同被宣布了死刑。”
“宣布了死刑?”喻曜挑了挑眉,紧接着哈哈大笑:“你这小子,果然有趣,有趣的很。”
齐烨跟着乐了一声:“没拦着?”
“拦了,岂会不拦。”
“学生懂了。”齐烨苦笑道:“倘若有朝一日喻家不再坐于圆桌旁,圆桌,应是空空荡荡了,对吗。”
“是啊,那老夫就拜托殿下了,莫要喻家叫我喻家起身。”
“尽力而为。”
“尽力就好,我喻家,也是尽力就好。”
“既然老大人提到了当年的事,学生就很好奇,当初是陛下举旗之前,喻家资助了陛下,还是陛下举旗之后,喻家才暗中资助了陛下?”
“明知故问。”喻曜微微瞪了一眼齐烨:“你既都说了我喻家目光长远,为何多此一问。”
齐烨尴尬一笑,装的很尴尬,笑了笑:“那我重新问啊,是老大人请辞之前,暗中资助了陛下,还是老大人请辞之后,暗中资助了陛下?”
这一次轮到喻曜沉默了。
沉默了许久,喻曜叹了口气:“先与陛下书信往来,再是请辞。”
这个答案,齐烨毫不意外。
这就是喻家,当他们摊牌时,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当喻家准备拔刀时,那就代表他们要杀的人,死定了。
“董家就是个小丑,对吗。”
猛然间,齐烨想起了刚刚第一个坐下的董孝通,坐在了主位旁边,左侧的位置。
诸位旁边的左手边,这个位置,从某种意义上来看,顺位第二。
当其他人坐下时,会让开主位右侧的位置,那个位置,是留给喻曜的,不管喻曜是否要坐下,这个位置都要留下。
可原本喻曜,应该坐在主位的左手边,然而这个位置被董孝通先行占住了。
“董家,若不出岔子,应是会风光数代。”
齐烨突然提起董家,喻曜也不问为何提起,自顾自的说道:“殿下应多多照拂才是,不可叫我喻家总是一家独大。”
一听这话,齐烨乐不可支。
老六在北地造反,南地蠢蠢欲动,董家东跑西颠,手段无所不用其极,都以为是董家安抚了这些世家。
事实上也的确是如此,可真正让南地没有乱起来的,终究还是喻家。
因为喻家没动,喻家不动,大部分世家不敢动。
如果喻家动了,就算董家跑断了腿,谁破了嘴,只会徒增笑柄。
这就是喻家对如今宫中最大的贡献,以及一家聪明之处。
他们的“投资”,不在明面上,不需要人尽皆知,他们只需要让被投资的“人”,知道喻家并且记住喻家所做的贡献就够了。
董家,只是明面上那个恨不得天下皆知他帮着老六安抚南地世家的跑腿的。
喻家,才是那个暗中将大量钱粮运送到北地的“天使投资人”。
喻曜说的“风光数代”,就是这个意思,董家能在南地混的风生水起,不是喻家不愿动他,而是喻家希望有个竞争者,可喻家呢,又不需要一个“长远”的竞争者,所以董家,会风光,可也只能风光数代罢了。
“老夫阅人无数,近些年也多次往返京中,所谓京中少年俊杰,多是世人吹捧,所谓人中龙凤,也多是徒有其表鼠目寸光之辈,这世上,老夫只看不懂两人,皆是少年人。”
齐烨乐呵呵的问道:“有一个是我,对吗。”
“不错。”喻斌抚须一笑:“正是殿下,幽王之子,国朝唯一异姓王之子,本是京中浮夸少年,整日闯过不惜名声,做的都是狗屁倒灶之事,老夫便在想,为何如此,思来想去,无非是藏拙,或是天性使然,本就是酒囊饭袋之辈,可从去年夏季时,殿下便如那翱翔九天大鹏,一飞冲天,京中威名赫赫,仿佛换了个人似的,因此,老夫看不透。”
齐烨大失所望,他还以为对方要说自己高深莫测呢。
“人总会成熟的嘛,只不过有的人早,有的人晚。”
齐烨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好奇的问道:“那另一个叫老大人看不透的人呢,是谁?”
“太子少师府,季渃嫣。”
齐烨笑了,对于喻曜能说出这个名字,他咋就一点都不意外呢。
“好了,老夫乏了,这便离去。”
说完后,喻曜进了马车之中。
齐烨挽留道:“这么晚了,您要不要在南野留宿?”
“不成。”喻曜指向了城门,指向了城门那些还未离开的马车,指向了那些将脑袋伸出来看向这边的世家代表们。
齐烨微笑着点了点头。
没有着急离开,与他齐烨满城溜达,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这在其他世家眼里,自然会以为喻家有别于其他人,他齐烨,最为重视喻家。
可又不能过分亲近,因此喻曜不能留宿。
尺度,掌握的很好,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