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是着实没想到,南关守的竟然这么险,齐烨等人,竟然发挥了如此重要的作用。
尤其是老六,都无法从军报中形容的那个人和齐烨联想到一起去。
“太子少师府季元思,封,赏,礼、兵二部,速速拟出章程!”
老六又猛然看向拿着军报的喻文州,满面欣慰之色:“喻爱卿,好,你养了个好儿子,文武双全,国之栋梁,父子二人一门忠勇!”
喻文州张了张嘴,老脸通红,他注意了不少人看向自己的目光极为古怪。
古怪,正常的,就在半个时辰前,他在大殿外喊了句要与齐烨不共戴天。
“公输先生,更要赏。”老六重重说道:“大才,国之大才,国朝有如此大才,我大康幸甚!”
天子的这一句话分量太重了,重到了离谱,可每个臣子都觉得没什么突兀的,的确是大才,徐夙敢来攻关不就是仗着军器吗,仗着这位前朝工部官员是鲁班之后。
结果呢,啧啧啧,这位所谓的鲁班之后,在咱大康岚山侯公输先生面前,提鞋都不配!
赏,肯定是要赏,封,也没毛病,问题是怎么封赏?
礼部与兵部官员们面面相觑,直挠头。
公输甲本是工部匠人,差点被顶了罪的倒霉催,结果跟了齐烨后,先是伯,再是候,满打满算不到半年,现在去了一趟南关,又立下如此战功,这种战功肯定不是升官了,再说人家也没官职,没官职,加上是战功,爵位要提。
半年,先伯后侯,侯再往上,那就是公了,仅次于“王”的公了!
半年的时间,从一个被关押在牢狱中的匠人,直接干到了“公”,每一位臣子,每一个官员,都有一种现实愈发不真实的感觉。
不是说公输甲没资格,战功不够,而是太他娘的快了,快的和闹着玩似的。
相比兵部和礼部,更闹心的是工部一群官员。
当初公输甲在京中的时候,这群工部官员总想给公输甲弄“回去,两个原因。
第一个原因,公输甲是有本事的,大本事的,哪怕在工部挂个虚职,对工部也有好处。
第二个原因,公输甲越“牛b”,就显得工部越“傻逼”。
结果公输甲从伯升到了侯,工部不但更请不动了,也显得更“傻逼”了。
现在妥了,一旦成了“公”,本来就没什么牌匾的工部,足以成为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了。
脑补一下就知道了,俩人唠嗑,一个人说,诶你知道公输甲吧,就是那个贼牛b那个,打造军器守住南关的老先生,另一个人,哎呀我去那能不知道吗,最早是工部的匠人被工部一群傻比官员弄到牢中给一群狗都不如的主事顶罪那个…
正所谓应了那句古话,昨日的我,你爱理不理,今日老娘,你高攀不起。
太子再次开了口:“父皇,儿臣以为有功之士自是要嘉奖赏赐,可齐世子等人并非是为了这赏赐才奋勇作战,儿臣离关时,齐世子曾对儿臣说过,赏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不可叫南关将士流了血又流了泪,莫要令为我大康浴血奋战的将士们寒了心。”
这话说的有点莫名其妙的,只有少数人听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太子看向老六:“南关损失重大,南军亦是如此,南地三道各折冲府需补上一些六大营空缺,既事关折冲府,儿臣以应派宣威将军顾思秋前去南关从旁协助一番。”
这话在顾思秋耳中,无异于晴天霹雳,顿时面色惨白摇摇欲坠。
他顾思秋在京中是宣威将军,可到了南地,到了南关,到了南军那边,呵,谁会给他颜面。
都不用齐烨主动说些什么,只要是有任何一名军伍知晓了顾思秋在京中要对付齐烨,消息传开了,六大营数万军伍,将会争前恐后将他这位宣威将军剁成肉泥!
到了南关,齐烨想要他顾思秋死,有不下于一百种方法,一百种朝廷不会追究,也没人敢追究的方法!
没人吭声,没人为顾思秋求情,就连他本人都没办法开口说些什么。
京中的很多官职就是如此,不是一直要待在京中的,顾思秋同样如此,只是没人在乎罢了。
话说回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太子是要顾思秋去南地“送死”,找齐烨送人头。
可这是他自找的,因为齐烨等人的战功太亮眼了,亮眼到了大家愿意为齐烨打破规矩,愿意为太子打破规矩,就算顾思秋不想去,大家也要让顾思秋去,必须去!
从朝廷的角度来看,顾思秋是在给有功之人穿小鞋,如太子所说,会让军伍们流血又流泪。
从个人角度去看,谁帮着顾思秋,谁就等于同时得罪了幽王府、太子少师府、喻家,以及一个太子。
再说兵部,就齐烨立的这些战功,兵部有一个算一个,跪成一排挨个给齐烨磕一个都是应该的。
这要是南关被破了,可想而知南地会成什么样。
南地一旦乱了,陷入了战火,不用想,北边肯定要打过来,东海也要作乱,到时候整个国朝岌岌可危。
“太子言之有理。”老六没有任何犹豫,看都没看一眼顾思秋:“可。”
老六的一声“可”,宣判了顾思秋的死刑。
说了这一声“可”之后,老六,微微看了眼尚书省的官员们。
不知南关具体是如何守住的还好,如今既然知晓了,老六,自然要改变计划。
原本,他只是通过敲打曲芠博一番,叫尚书省不要去找齐烨的麻烦。
现在,如果这群人还要闹,曲芠博,不需要敲打了,而是要死,并且,只死一个曲芠博还不够,远远不够。
散朝了,群臣面色各异,感慨万千,谁也没想到,南关守的竟然这么险,险到了极致,大家更没想到的是,齐烨居然起到了这么重要的作用。
不止是群臣这么想,龙椅上的天子也是如此。
群臣都离开了,老六没挪屁股,大殿之中除了文德只有父子二人。
“当初这孩子离京是因去查吕元嘉一案,便是查这案子,朕想的也是他与卓娃子相辅相成,以他的性子,尚未磨炼到可独当一面。”
老六百感交集,语气满是莫名:“朕就是做梦也不会想到,这孩子竟能为我大康守住了国门。”
“父皇说的是。”
风尘仆仆的太子走了过去:“父皇应是知晓,以南关大帅白修竹的脾性,与齐烨可谓水火不容,即便如此,齐烨还是特立独行,莫说白大帅,便是儿臣也对其有着诸多不解,更何况各营将士了。”
老六眉头一挑:“白修竹刁难齐烨了?”
“非是刁难,身在其位谋其政罢了。”
“也是。”
老六点了点头表示认同,曾几何时,他不也是对齐烨有着种种的不理解吗。
“文德,去设宴吧,这一次,朕不占他便宜,不去南庄,就在宫中设宴,朕,要见见这孩子。”
“齐烨没回来。”
“什么?”老六懵了:“你独自一人回来的?”
“是。”
“为何?”
“因齐烨觉得亏欠南军,亏欠战死的司卫,亏欠南野的死在城头上的辅兵们。”
“混账话!”老六登时怒了:“保家卫国战死沙场,便是亏欠,也是朕这皇帝亏欠,朝廷亏欠,国朝亏欠,与他幽王府世子何干,他做的,已经够多了!”
“是啊,儿臣也是这般想的,可说不动,劝不听。”
太子一路舟车劳顿,满面疲惫之色,坐在了台阶上叹了口气。
“他说,南关不应再经历战火了,他想试一试。”
“试什么?”
“不知。”太子摇了摇头:“虽不知,儿臣也相信他,相信他一定会做一些事,有利于南关,有利于边军,乃至有利于国朝有利于百姓之事。”
说到这,太子看向老爹。
“父皇,齐烨他…儿臣不知该如何帮他。”
太子的脸上,已经带着几分近乎哀求之色,从未有过的哀求之色。
“朕,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