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气氛日渐不安。
刚过午,厚重的云层便遮蔽了阳光,整个宫殿都变得阴沉而压抑。
此时,顺妃正忧心忡忡地赶往皇后所在的裕华宫。
刚踏入主殿,便见皇后端坐高位,静静地握着一杯清茶。她神色平和,眼眸微垂。大殿中弥漫着肃穆的氛围,静得令人心慌。
顺妃微微低头踏入大殿,小心翼翼地走到皇后的跟前,恭敬地行礼道:“臣妾给皇后请安。”
见皇后半天没有叫她起身的意思,顺妃又自己开口道:“皇后,您急召臣妾前来,可是出了什么事?”她的声音轻柔而急促,还带着几分小心。
皇后听言,举起茶杯,优雅地抿了一口清茶,然后轻轻放下说道:“怎么?只有出了事才能找你来吗?还是,你整日里就盼着本宫出事?”
顺妃吓得立刻跪在了地上,低声道:“臣妾不敢。臣妾并非有意冒犯,还请皇后恕罪。”
皇后用眼角瞥了一眼顺妃,眼神透露出一丝讥讽之意,冷冷地说道:“行了,动不动就这样露怯,你已是坐上妃位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个样子?也不怕旁人见了笑话。”说完,便抬手示意她起身。
顺妃刚落座,皇后便问道:“荣和宫那边,你可有听到什么风声?”
顺妃蹙起眉头,略带犹豫地说道:“您说的是冬至宫宴的事吗?”
皇后看着顺妃继续问道:“你可查到了什么?”
顺妃心头一紧,四下打量了一番。
皇后抬眼看着顺妃,见她如此谨慎,心中也隐隐有所猜测。
“你们都下去吧。”皇后立即命令大殿内的众人退下。
待人纷纷退出大殿,顺妃忽然委屈得带着哭腔道:“这原本应该是不会出任何差错的。臣妾是叮嘱了魏御医,让他亲自将毒下到药里的。事后,臣妾也去询问过了,魏御医也保证过了,这药绝不可能会被人察觉和发现的。”
皇后冷笑一声,却没有说话。
顺妃起身,着急地说道:“臣妾可担保,我这边绝对不会出差错。或许,或许...是兰英那边疏漏了。”
“你倒是推卸得干净。”皇后不屑地说道。
“臣妾不敢。”顺妃上前一步,神情诚恳的看着皇后说道:“定是兰英疏于监督,才让那岑思卿的伤势得以恢复。”
“你这么说,可是有何证据?”皇后问道。
“皇后把兰英召来一问究竟,便知错在谁手了。”顺妃答道。
听到顺妃的提议,皇后再次长叹一口气,说道:“这便是我今日找你来的原因。兰英,失踪了。”
顺妃得知此事,愣在了原地,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皇后眼神中闪过一丝深思,忽然将矛头指向了顺妃,语气严厉的看着她问道:“可是你做的?为了自保而下的手?”
“皇后明察,臣妾万万不敢。”顺妃连忙跪在地上,声音颤抖地起誓道:“臣妾绝没有这么做。”
皇后看着顺妃,见她眼中充满恳切,便放下了试探。于是起身上前将顺妃扶起,皇后见顺妃神情忐忑而惶恐,心知她定没有这个胆量动自己手底下的人。
然而,裕华宫的气氛仍然沉重。
“好了,本宫不过是随便问问,看把你吓的。”皇后缓和了语气,温和地说道:“我知道你绝对没有那样的胆量。但兰英就这么在荣和宫失踪了,定有人在背后捣鬼。”
顺妃唯唯诺诺地回答:“臣妾立刻派人去查探,以查明真相,让皇后宽心。”
“可是,就岑思卿而言,我倒觉得他也没有这个胆子敢对兰英动手。”皇后忽而又想到了什么,皱眉说道:“难道是他身边的那个卫凌峰?”
“皇后的意思是,此人是有意报复而为之?”顺妃的心一沉,她明白皇后的意思,立刻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可皇后转念一想,将身子倚在一侧,又悠然说道:“或许是,或许也不是。毕竟是那么多年前的事情了,连皇帝都不曾追查,他又有什么本事敢动本宫?”
顺妃只是听着,默然不语。她深知当年的事情牵扯着自己,如今卫凌峰若是心怀私恨,虽然不敢对皇后动手,但未必不会对她加害。顺妃在心中猜测,兰英的失踪难道便是他知晓了一切的有心陷害?
皇后注视着顺妃,语气坚定地说道:“圣上近日总是去荣和宫探望岑思卿,却对兰英的失踪毫不在意。你要为本宫好好查个明白。”
顺妃赶忙应允,然后思索了片刻,忽然对皇后说道:“但臣妾以为,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并非是寻找一个失踪的人。”
皇后看着顺妃未发一言,只待她继续说下去。
顺妃继续说道:“如今三皇子被禁足,朝堂上下人心大乱。若是再不有所筹划,恐怕早晚要失了人心啊。”
“这一点,本宫自然心知肚明。”皇后沉声说道,想起此事依旧令她忿忿不平,心有不甘。
“皇后还是早些定下萧家与三皇子的亲事才好。”顺妃继续提醒道。
“本宫当然有这个打算,但无奈的是,萧家那位大小姐和她爹一样,油盐不进,不知好歹,怎么说也不同意这门亲事。毕竟是萧家的人,本宫也不能强行逼婚。”皇后谈及此事,愁容满面。
“这个萧家大小姐的脾气我也有所耳闻,关键是萧将军也拿她也没办法。”顺妃说道:“皇后可曾向圣上提过这门亲事?若是圣上下旨赐婚,即使萧家人不同意,也得接受。”
“本宫自然是考虑过的。”皇后叹了口气说道:“但皇帝思虑颇多,若本宫主动提出逸铭与萧楚曦的婚事,恐怕会被视为本宫心怀野心。”
“既然皇后不好主动提及,那臣妾不妨代皇后劝说劝说。”顺妃微笑着向皇后请示。
“那就最好不过。”皇后望着顺妃,终于露出了笑容说道:“不枉费我把你扶持到了今日之位,也只有你最能明白本宫的心意,懂得知恩图报。”
顺妃颔首而笑,乖顺地接受了皇后的夸奖。
* * *
寒冷的冬雨飘洒而下,打在宫墙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内侍省的人冒雨而来,前面的首领太监领着一人,正疾步往荣和宫走去。
荣和宫殿内的烛光摇曳不定,投下淡淡的光芒,勉强照亮着一片阴暗的氛围。
“奴才叩见七殿下。”内侍省的人来不及擦掉身上的雨水,入殿便立刻行礼道。
岑思卿正在窗前赏雨品茗,见了来人,立刻礼貌地说道:“付公公不必多礼。今日这么大雨,您何故来到荣和宫?可是有何要事?”
“回七殿下的话,奉皇帝的命,给您送新主事的姑姑来了。”内侍省的付公公依旧俯身,说道:“圣上知道兰英姑姑私自离宫已有数日,怕您身边缺了服侍周全的人。特派了袁福公公知会内侍省,给您挑了个细心妥帖的老人来服侍您。”
岑思卿的目光落在了被领来的人身上。那人约莫已年过半百,面容温婉,一进门便向岑思卿行礼道:“素荷叩见七殿下。”
岑思卿仔细打量着她,见她虽然被雨水打湿了头发和衣衫,但明显在门外已经整理好了一切,说话的语气也十分柔和。
“素荷姑姑不必多礼。不知姑姑之前,是在哪个宫做事的?”岑思卿问道。
素荷低头恭敬的回答道:“回七殿下的话,奴婢曾在慈懿皇太后身边服侍。”
“没错没错,素荷姑姑是贴身伺候慈懿皇太后的老人了。”付公公立刻插嘴,谄媚地对岑思卿说道:“所以奴才特地挑了她来伺候您的。”
岑思卿看着付公公,想起从前他是如何打发和敷衍自己的。十年里,他不知从自己这里克扣了多少的好处。想到这些,岑思卿心中不禁生厌,却依旧对付公公道谢道:“劳公公费心了。”
“七殿下,您太客气了。”付公公谄笑着对岑思卿说道:“这都是奴才份内的事情。”
“人我便留下了。”岑思卿看着付公公说道:“天色已晚,本殿下知道内侍省一向繁忙,不敢不久留公公,耽搁了公公的正事。”
付公公听言立刻脸红,心中有愧也无法反驳,只好尴尬地陪笑离去。
这边付公公刚走,岑思卿便有意问道:“素荷姑姑从前是服侍慈懿皇太后的,那为何不去六殿下的泰安宫?何故要来我的荣和宫?”
“回七殿下的话,六殿下虽然是奴婢从小看着长大的,但奴婢以为,荣和宫更需要奴婢。”素荷有理有节的回答道。
“哦?”岑思卿走近素荷,缓缓踱步,继续询问:“难道不是有什么人逼迫着你来?亦或是,你奉了何人的命令来此的?”
岑思卿语气略带一丝压迫感,但素荷毫不慌张,平静地回答道:“没有任何人逼迫奴婢而来,是奴婢自愿请命来的。也未曾奉任何人之命而来。若是非要说奉命的话,奴婢便是奉了圣上之命,来荣和宫好好侍奉七殿下。”
素荷的声音温和,却不卑不亢,眼底充满坚毅。她心里清楚,岑思卿或许此刻并不会轻易的相信自己,但来日方长。
话毕,素荷微微抬头偷偷看了一眼岑思卿,心中不禁感叹。
像。
太像了。
那眉眼,和荣妃简直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