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岑逸铭,才应该是岳国的嫡长子!”
三皇子盯着皇后的眼睛,声音低沉得犹如暗夜中野兽的低吼,令人不寒而栗。
皇后的眼神在这一刹那间仿佛被抽离出现实,开始沉浸在过去的往事中。
那一年,秋分之日,双生子降世。
产婆手中抱着两个婴儿,脸上流露出喜忧参半的神情。皇后静静地躺在金丝绣花的床榻上,汗水浸透了她的发丝,疲惫令她无暇顾及其他,她看着产婆手中的两位皇子,眼神充满了期待和喜悦。
当产婆将第一个婴儿轻轻递给皇后时,整个房间仿佛陷入了一片肃静。皇后接过孩子,微微颤抖的手轻柔地抚摸着婴儿的脸庞。
第一个孩子在皇后的怀中发出微弱的啼哭声,皇后轻轻掀开裹布查看,她却赫然发现,孩子的胸前有一块红色的胎记。
“这是二皇子?”皇后声音虚弱且颤抖的看着产婆问道。
产婆有些迟疑的点了点头,然后将第二个婴儿抱到了皇后的身边。皇后赶忙仔细查看了一番,然后才如释重负般的松了一口气。
这时,一名侍女匆匆进来,低声禀报着皇帝已经到来。
产婆闻言,欲将皇后怀中的二皇子抱走。但皇后却紧紧抱住了她怀中孩子,拒绝松开。她忽然伸手,一把将产婆拉到自己身边,然后低声在产婆耳边说道:“我怀中的,是三皇子。”
产婆听到皇后的低语,瞳孔微震,但她自然也明白皇后的意图。于是,产婆看着皇后的双眼,慎重地点了点头。
皇帝缓步走入,一身龙袍威严非凡。然而,当他看到刚刚出生的双生子时,他那高贵的脸庞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喜悦之情。他停在床前,眼中闪烁着激动而又柔和的光芒。
“恭喜圣上,恭喜皇后,喜得两位皇子。”产婆说着,将手中的孩子递给了皇帝。
皇帝凝视着他手中的婴儿,目光在他的小脸上游走,心中涌起一阵无法言喻的欢喜。他坐到了皇后的床边,伸手抚摸着皇后怀中另一名皇子的脸,温柔的问道:“哪一位是二皇子?”
皇后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婴孩,她轻咬红唇,然后抬头看了看一旁不敢言语的产婆。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听产婆回禀道:“圣上手中的乃是二皇子,皇后怀中的为三皇子。”
皇帝仔细端详着他怀中那小小的面庞,仿佛在寻找着他自己的影子。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血脉被传承,他的表情变得温暖而慈爱。
皇帝轻轻抱着二皇子,龙颜大悦。却未察觉,皇后悄悄抱紧了她怀中的孩子,仿佛是在偷偷藏起见不得人的秘密。
* * *
“在你的心中,我就是一个瑕疵品!”
三皇子一声怒吼,同时,他将自己胸口的衣襟扯开,露出了自己的胸膛。在他的胸口之上,有一片巴掌大的红色胎记,纹理交错,仿佛是命运之手在他身上留下的诅咒。
皇后看着三皇子的胸口,那一抹鲜红如鬼魅般跃入眼帘,勾勒出她与三皇子无法摆脱的命运弧线。
此刻,三皇子眉宇间弥漫着愤怒和不甘。如果没有这个红色胎记的阴影,他本应是岳国的二皇子,是皇位的第一继承者。而如今发生的一切,也本不应该发生。对于他来说,这不仅仅是一个红色的胎记,也是他身上永远无法抹去的污迹,更是他永远难以逃脱的宿命。
皇后注视着三皇子的胎记,身躯开始微微颤抖。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将内心的波澜平复,但她的眼底流露出的是一抹无法掩饰的无助。
皇后伸手,轻轻的抚摸着三皇子的脸颊,一滴泪珠从她的眼眶中滴落,她哽咽道:“逸铭莫听信了旁人的胡言乱语,你比逸承晚出生片刻,自然就是三皇子。”
三皇子仰头冷笑后怒目而视,他感受到心中澎湃的怨愤,这把背叛的刀锋已经刺痛了他的灵魂。“母后还要骗我到何时?”三皇子眉头紧锁,额头上的青筋跃动,手指紧握成拳。
然而,虽然内心惊慌失措,皇后依然不肯承认当年自己对三皇子所做的一切。她怎会将揭露自己的不堪往事?即便是面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她也不会轻易松口。
皇后觉得,她没有做错,岳国的嫡长子自然应当是完美无瑕的。她目光饱含坚定的望着眼前的三皇子,轻声说道:“母后怎会欺骗你。”
三皇子闭上的双眼,垂首摇头。皇后的谎言如同一记重击,让他感到曾经一切的信任和期盼都化为了泡影。
“两年前,翎妃诞下九公主的时候,我亲自前往喜祥宫道贺。但偶然间,却从产婆那里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事情。”三皇子缓缓睁开眼,他注视着皇后,眼中闪烁着一抹冷漠的光芒。
再回忆起那个瞬间,三皇子依旧愤恨难平。
* * *
两年前,三皇子曾碍于情面,被迫前往翎妃的喜祥宫道贺。
“不过就是个公主而已。”三皇子一面小声嘟囔着,一面不情愿的踏入了喜祥宫。
然而,当他步入喜祥宫时,却发现皇帝还在屋内,他只好在外面稍作等待。
就在等待的过程中,三皇子心生无聊,四处溜达。无意间,他在后院听到了产婆们的谈话,这才得知了一个惊人的秘密。
原来,翎妃怀这一胎时,进补太多,险些导致难产。九公主是折腾了一整夜,才终于降生。
产婆们忙碌了一夜,疲惫之余闲聊道:“上一次这么折腾,还是皇后诞下双生子。也是一天一夜,才终于成功接生。”
另一名产婆也嘴碎的应和道:“是啊,想起那时,我到现在还心惊胆颤的。总觉得自己的这条命,还悬着呢。”
“可不是。”一旁的那名产婆继续小声接话道:“好在这次只是位公主,没有嫡长子之争。不然,我这条老命也不知还能熬多久了。”
三皇子躲在一旁听得仔细,眉头紧皱。他察觉到了产婆们的话语间,似乎有言外之意,分明是在暗示当年嫡长子的身份有过争议。
于是,三皇子当日并未向翎妃道贺,而是将后院的两名产婆匆匆带回了自己的雍德宫。
经过一番私刑拷问,年事已高的产婆们经不起折磨,终于松口,这才让三皇子得知了当年的真相。
* * *
三皇子轻轻地抚摸着自己胸前的红色胎记,脸上的表情变得阴晴不定,一会儿是深深的忧虑,一会儿是愤怒的压抑,眼神中还有一种难以启齿的苦涩。
在他的眼中,这个胎记是一道刺眼的烙印,亦是深深的印在他的命运之上一道坎。三皇子至今意难平,他不敢相信,自己竟是因为这个胎记而沦为了次子。直到今日谈及此事,他看到了皇后慌张的神情,才终于明白了一切。
“无论你是不是嫡长子,本宫也会想尽一切办法保住你的。”皇后忽然在一阵压抑的沉默中开口,她试图想挽回三皇子心中已变淡薄的母子情分。
然而,一切已为时已晚。
三皇子眼中原本还残留的一丝期待的光芒,在这一刻也终于彻底熄灭。他的眼眸中只余一片空洞的漆黑,就连曾经的愤怒和不甘,如今也被心死所淹没。他不再相信,也不再寄望了。
三皇子最后看了一眼皇后,然后慢慢转身,渐渐向宫殿深处走去。
光影斑驳地洒在大理石的地板上,形成一道道阴影,如同三皇子内心深处的迷茫和黑暗。屋内的烛光黯淡,仿佛是为了陪葬他心中的最后一丝希望。
在这昏暗的殿内,三皇子的身影渐行渐远,犹如在无尽的黑夜中漂泊的灵魂,试图跋涉在一片无边的孤寂之中。
最终,他的背影在宫殿的深邃中消失,只留下一片寂静和绝望。
* * *
五月初,春色怡人,皇城内柳垂蔽翠,微风轻拂,花瓣飘落如梦。
忽然,一支车马队伍驶入其中。马蹄轻踏,车轮前行,却悄然无息,如同一片阴云将美好的春景打破。
马车内,三皇子坐在车厢深处,身旁只有寥寥几名随行的侍卫。阳光透过车窗洒在他的身上,却不能温暖他冰冷的心,车厢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寂。
车马行至宫门,随从将文书递给了门口的守卫。守卫验明后,便大喊道:“忱王殿下离宫,开宫门!”
皇城之上,岑思卿立于风中,衣袂翩翩。他静静地俯视着出宫的车马队伍,睥睨一笑,眼神中透露出对如今情形的了解。
岑思卿自然预料得到,直到最后皇后也定不会罢休的。三皇子的身份还是被她保了下来,并非以庶人之身离宫,而是被封为了亲王,远赴骞北荒凉的封地。
但即便如此,亲王身份在此刻也变得苍白无力。岑思卿看不到的是,马车内的三皇子,如今已如同一尊被贬谪的孤魂,眼神空洞,如同被抽空了生机,呆滞而沉寂。
岑思卿目送着三皇子的车马渐行渐远,清风吹拂着他的长衫,衣角随风飘动。他的神情渐渐变得从容和淡然,眉宇间却仍然透着一抹深沉。
这时,一阵轻风掠过,卫凌峰走到岑思卿的身旁。他仔细地为岑思卿披上披风,岑思卿微微侧头,感受到了一阵暖意。
卫凌峰仔细为岑思卿系好了披风。
“殿下,起风了。”卫凌峰轻柔说道:“早些回宫吧。”
岑思卿点了点头,但目光仍停留在远去的车马之上。
忽然,一只玄鸦飞过头顶,嘶哑的低鸣划破长空。它在空中盘旋,俯瞰着一切,然后展翅消失在了天际。